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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出新华街，走出了两三条巷子，已是中午了。三娃习惯了在城里面问路，就很快打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叫做陈家寨的地方，那儿有许多私房出租户。
陈家寨是一个小村庄，却跻身于闹市之中。
草琴原指望在这样一个村庄里，会看到黑色的土或是绿色的苗，看到犁铧耕播的忙碌或是挂锄歇镰的闲适，看到赤膊卖力的男人或是解怀哺乳的婆姨，要是这样，陈家寨才可以算作一个能够安家的寨子，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接近于封姑沟，她也才可以放胆设想在这里生活上十年，二十年，甚至终生。可是，草琴所有的想象在陈家寨都看不到，陈家寨被城市文明包围着，侵犯着，似乎也已经文明起来了：村里每户都是楼房，面积虽不大，却一层层悬乎地竖在空中，像一拨拨攀爬而上的藤蔓。走在村里，头顶的天空总见不到晴朗，却还被突兀的楼房分割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灰色的几何体。脚下的街道凹凸不平，窄如羊肠，在每一处宽些的地方堆放着石材与砖料，似乎在有意表现着村庄建设的方兴未艾。
草琴不喜欢陈家寨，想另选地方住，可三娃强调说，这就是城市，这就是文明，慢慢咱就会适应的。
最终，在陈家寨村中心的一户陈姓人家里，两人租了二楼的一间房。房子不大，既不通风，也不向阳，唯一的优点只是干净罢了。之所以租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房东老陈肤色黝黑说话活套性格厚道，似乎刚撂下镢头没几年，这一点让草琴觉出了亲切，草琴看着老陈就像看到封姑沟的某个熟人。
老陈果真跟这对乡下来的房客通着心思，他见两人没有床铺家具，自己倒先着了急。老陈吆喝着三娃跟自己从一楼抬上一张旧床，找了几片木板垫了床脚。床摇着稳当了，老陈就满意地笑。三娃把行李往床上一撂，就势要躺下，又被老陈一把抓住了胳膊，咋了，晚上就打算睡木板了？你叫你媳妇先歇会儿，你跟我去买铺盖去！三娃站起身，冲着草琴笑。
铺盖买回来，老陈叮咛着三娃下午该去买灶具了，就转身下了楼。草琴铺好了床，又打开帆布包取出三娃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床头。
有了床有了铺，房子一下子像个家了。草琴来回张望着，却又看出了它作为家的不足。草琴匆匆地跑下楼，又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捏着一根钉子和一把小锤。草琴盯着床对面的白墙看了一会儿，选了合适的位置钉了钉子，又提起三弦琴挂到了钉子上。琴竖挂着不满意，横挂着也不满意，草琴进着退着摆布着三弦琴，三弦琴最终就小角度倾斜着贴在了白墙上，那对草编的情人儿正好端坐在琴头，像坐在山坡上相拥而吻的一对情侣。
三娃盘起腿坐在床上，眼睛随着草琴转。三娃俨然一个下地归来歇脚等饭的大男人，他的面前已不是一群羊，他也不是在守着惶熬着天亮。此时此刻，正有一个朝思暮想活生生的女人在为他忙活，样子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执著，那样的旁若无人。三娃的心像是炉边煨着的一壶水，不知不觉温热起来。
三娃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冲动是饥饿者的表现——饥饿者狼吞虎咽，等到一切都下了肚，往往忘了食物的滋味。而三娃已不需要冲动了。此刻，这白色的房间，掩牢的房门，垫稳的木床，还有墙上伴了他十几年的三弦琴，仿佛是餐桌上的一套漂亮的餐具，正醒目地暗示着三娃，有一种爱的佳肴到了慢条斯理享用的时候了。
三娃捕捉着草琴的影子，眼睛先热了。三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他却任由了心跳与呼吸的提速，耐住性子，等着他的血脉与皮肉不能自持突然爆破的一瞬。草琴坐到了床边，三娃就将鼻子凑到了草琴的发间。草琴头发里和脖颈上散发着浓郁的汗腥，三娃嗅出的却是烈烈的香气。三娃的身体开始颤抖，草琴的耳边就有了热乎乎的喘气声。
三娃觉出了控制的妙处，反而更不急了。三娃说，草琴姐，咱到底是有了家了！下颌已钩住了草琴的脖子。三娃双手从草琴的两肋轻轻地滑上来，又顺着她的双臂轻轻地滑下去，那双手蛇一样溜到草琴的胸前时，草琴浑身也颤动开来。三娃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一口一个婆姨唤着草琴，已拖住草琴拉上了床。草琴应承着三娃热烈的身体，听着那唤声还落了泪。
令人气愤的是，三娃在向西城分局的警察们交代问题时，对于他和草琴之间不可见人的细节，他从来也不回避，仿佛他的这段往事只是别人的一段故事，而他仅仅是一个叙述者罢了。三娃的叙述很细腻，最后竟还笑着补充，老陈并没有把床垫牢了，这家伙或许是故意的哩！
拐出新华街，走出了两三条巷子，已是中午了。三娃习惯了在城里面问路，就很快打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叫做陈家寨的地方，那儿有许多私房出租户。
陈家寨是一个小村庄，却跻身于闹市之中。
草琴原指望在这样一个村庄里，会看到黑色的土或是绿色的苗，看到犁铧耕播的忙碌或是挂锄歇镰的闲适，看到赤膊卖力的男人或是解怀哺乳的婆姨，要是这样，陈家寨才可以算作一个能够安家的寨子，才可以最大程度地接近于封姑沟，她也才可以放胆设想在这里生活上十年，二十年，甚至终生。可是，草琴所有的想象在陈家寨都看不到，陈家寨被城市文明包围着，侵犯着，似乎也已经文明起来了：村里每户都是楼房，面积虽不大，却一层层悬乎地竖在空中，像一拨拨攀爬而上的藤蔓。走在村里，头顶的天空总见不到晴朗，却还被突兀的楼房分割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灰色的几何体。脚下的街道凹凸不平，窄如羊肠，在每一处宽些的地方堆放着石材与砖料，似乎在有意表现着村庄建设的方兴未艾。
草琴不喜欢陈家寨，想另选地方住，可三娃强调说，这就是城市，这就是文明，慢慢咱就会适应的。
最终，在陈家寨村中心的一户陈姓人家里，两人租了二楼的一间房。房子不大，既不通风，也不向阳，唯一的优点只是干净罢了。之所以租在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房东老陈肤色黝黑说话活套性格厚道，似乎刚撂下镢头没几年，这一点让草琴觉出了亲切，草琴看着老陈就像看到封姑沟的某个熟人。
老陈果真跟这对乡下来的房客通着心思，他见两人没有床铺家具，自己倒先着了急。老陈吆喝着三娃跟自己从一楼抬上一张旧床，找了几片木板垫了床脚。床摇着稳当了，老陈就满意地笑。三娃把行李往床上一撂，就势要躺下，又被老陈一把抓住了胳膊，咋了，晚上就打算睡木板了？你叫你媳妇先歇会儿，你跟我去买铺盖去！三娃站起身，冲着草琴笑。
铺盖买回来，老陈叮咛着三娃下午该去买灶具了，就转身下了楼。草琴铺好了床，又打开帆布包取出三娃的衣服，叠好了放在床头。
有了床有了铺，房子一下子像个家了。草琴来回张望着，却又看出了它作为家的不足。草琴匆匆地跑下楼，又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捏着一根钉子和一把小锤。草琴盯着床对面的白墙看了一会儿，选了合适的位置钉了钉子，又提起三弦琴挂到了钉子上。琴竖挂着不满意，横挂着也不满意，草琴进着退着摆布着三弦琴，三弦琴最终就小角度倾斜着贴在了白墙上，那对草编的情人儿正好端坐在琴头，像坐在山坡上相拥而吻的一对情侣。
三娃盘起腿坐在床上，眼睛随着草琴转。三娃俨然一个下地归来歇脚等饭的大男人，他的面前已不是一群羊，他也不是在守着惶熬着天亮。此时此刻，正有一个朝思暮想活生生的女人在为他忙活，样子是那样的从容，那样的执著，那样的旁若无人。三娃的心像是炉边煨着的一壶水，不知不觉温热起来。
三娃克制着自己的冲动。冲动是饥饿者的表现——饥饿者狼吞虎咽，等到一切都下了肚，往往忘了食物的滋味。而三娃已不需要冲动了。此刻，这白色的房间，掩牢的房门，垫稳的木床，还有墙上伴了他十几年的三弦琴，仿佛是餐桌上的一套漂亮的餐具，正醒目地暗示着三娃，有一种爱的佳肴到了慢条斯理享用的时候了。
三娃捕捉着草琴的影子，眼睛先热了。三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听到了自己的呼吸，他却任由了心跳与呼吸的提速，耐住性子，等着他的血脉与皮肉不能自持突然爆破的一瞬。草琴坐到了床边，三娃就将鼻子凑到了草琴的发间。草琴头发里和脖颈上散发着浓郁的汗腥，三娃嗅出的却是烈烈的香气。三娃的身体开始颤抖，草琴的耳边就有了热乎乎的喘气声。
三娃觉出了控制的妙处，反而更不急了。三娃说，草琴姐，咱到底是有了家了！下颌已钩住了草琴的脖子。三娃双手从草琴的两肋轻轻地滑上来，又顺着她的双臂轻轻地滑下去，那双手蛇一样溜到草琴的胸前时，草琴浑身也颤动开来。三娃终于控制不住了，他一口一个婆姨唤着草琴，已拖住草琴拉上了床。草琴应承着三娃热烈的身体，听着那唤声还落了泪。
令人气愤的是，三娃在向西城分局的警察们交代问题时，对于他和草琴之间不可见人的细节，他从来也不回避，仿佛他的这段往事只是别人的一段故事，而他仅仅是一个叙述者罢了。三娃的叙述很细腻，最后竟还笑着补充，老陈并没有把床垫牢了，这家伙或许是故意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