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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云海争奇记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纷纷赶来,罗拜在地。小妹见不能拦阻,纵身一跃“飞燕穿云”一条白影已落到岸上。舜民见她还在岸上立等开船,与虞妻、兰珍隔窗挥手,泪眼相看,忙命拔锚起行。这时离天亮已不甚晚,斜月临江,波光云影,上下同清,依然明如白昼。船人已把二女视若神圣,哪敢违背?船客又这般好法,虽在伤累之余,一夜未睡,人人踊跃,力疾从事。不消片刻,船已悄然离岸。长篙点水,惊动起万点空明,荡出波心,直往上流头驶去。舜民等凭窗遥望,直到林树参差,人影依约隐现,越隔越小,望不见小妹影子,方始落座。将来人所给银子与众下人平分,又进了些饮食。

    斜月初坠,晨曦欲升。天色晦明之际,江面上水气上蒸,仿佛起了一层薄雾。前途烟水迷茫中渐有孤帆涌现,两岸鸡鸣犬吠之声隐隐相闻。一会天光大亮,日轮也溢出江心,其赤如火,焕彩腾辉,映射出半天红霞,千里金波,晓景分外壮丽。众人一夜未睡,俱都累极,无心留连景物。上人们都自就卧,余人也分班径去安歇。只剩一班纤夫们,准备要在当日黄昏前后赶到兰溪,贪得重赏,虽然昨晚只打了个盹,仍自前呼后唱,沿崖登栈,鱼贯挣扎前行,连打尖都是轮流分班,购买饭团、麦饼之类揣在身上,随吃随走,不肯停歇。

    逆水行舟,把两天的水程缩成一天,原非容易。舜民因有苏翁遗嘱,务要当日赶到,虽曾命王升和船人商量,知是难事,并未勉强。但是这类苦人虽为衣食所迫,常拿劳力去换富贵人的金钱,那感恩报德之心,到了紧要关头,休说吃苦,连卖命都于,觉着这好心肠、不作威福的老爷,毕生少见,越令他量力而行,越发踊跃从事。到了中午,路程已差不多赶有一半,船老大见状也是高兴,算计到时总要天黑,方觉美中不足,谁知天公凑趣,忽然转了顺风。船人俱都喜出望外,忙把帆升起。纤夫们也都收了纤绳,分班上船歇息,余者跟着船跑。舜民等还不知道,午后醒来,耳听风声呼呼,逆浪打船,拍拍乱响,起坐外望,见船外青山田树似飞一般往后退去,知是顺风,好生高兴。苇村也相次睡醒,唤下人进舱一问,船已过了张亭,相隔兰溪只有三十多里水程,照此大顺风头,黄昏以前定可赶到无疑。洗漱更衣之后,兰珍和虞妻也由后舱来会,说道:“如照卦象,要是在戌初以前赶到,连虚惊都可免了。”俱称天佑不置。

    大家补用完午饭,谈了一会。天交西初,船离兰溪仅有数里之遥。兰珍便住后舱重新结束,暗藏应用器械,准备万一,外面仍罩上一件寻常衣服,悄对舜民等说道:“船到兰溪只管押运行李上岸,有人询问,不可说出真姓,尤其不可过江投宿,既省明早渡江跋涉,又免生事。船到如早,或可平安无事。上岸时我一人步行在后,万一中途有事发生,各走各的,不可回顾。到了落宿之处,我隔些时候自会回转。先父仅算出有警,事凭臆测,难以逆料。”又问舜民:“江这边有什么戚友可投之处无有?”舜民说出有一家姓周的远戚,是个寒儒,仅有几亩薄田,日子甚苦,自己虽曾常年周济,却不愿去扰他,并且所居又是僻远村落,饮食起居俱不方便。兰珍喜说:“这家最妥!一夜工夫总可将就,至多再坐上一晚好了。我们带有不少吃的东西,主人饮食都无须购买,只消把船上的饭米匀些带去就好了。”舜民等自然惟言是从。下人们因一到码头,要人和行李一同上岸,纷纷忙着捆东西。打行李卷,船人也来相帮,人多手快,一会停当。舜民、苇村因此行多受风险劳碌,除预定犒劳之外,给了很多酒钱。船人纤夫们皆大欢喜,俱都称谢不置。

    舜民又命王升照兰珍所说,教了他们一套言语,以防有人打听。到兰溪时,天才西正,夕阳在山,黄昏将近。为求迅速,早命岸上随走的纤夫先将轿子挑夫雇好,船到人便启身。到时,兰珍留神查看,码头旁客货船停泊甚多,帆搐林立,炊烟四起。夜航船正在准备开行,官船后还跟有两只大船,随同停泊,俱是些正经商客。岸上货物杂置,卖零食糖果花生的担子沿江一字列开,此呼彼卖,与船人起货上下之声嘈杂相应,人语喧哗,看不出一点异状。因苏翁占卜如神,终怀戒心,仍照预定行事。舜民夫妇欲令王升和一女仆随行相伴,兰珍力说:“无须,最好似同行非同行的,随后单身走最好。”

    舜民夫妇知不是客气的事,当下舜民夫妇、苇村连同女仆等坐轿先行。王升等男仆押了行李挑子,随同往舜民远戚周于渭所居红寥村中走去。兰珍离众人丈许,尾随断后。兰溪、金华甚近,刘家又有庄田别业在此,当夜赶到金华,或是往刘家投宿,均极方便。

    这一改投,周家村居山凹之内,地既偏僻,相隔又远,要走两个来时辰,才能赶到。

    兰珍沿途留意,先还见有人家村落,几个山弯一拐,不是平原芜芜,旷无入烟,便是山径纤厌,草树纵横,天色又黑了下来,月被山头挡住,到处都是静荡荡暗沉沉的,景物甚是幽寂,暗忖:如出什么事,应在江边和刘家附近才对,看这情景,似乎不致有事发生。难道爹爹临死占卜,神志不清,故尔毫不应验么:还有那小铁猴侯四叔曾答应永护孤女,如影随形,直到婚后若干年,看出永无后患,方始他去,并还托我有事,怎自爹爹死后,乘小妹他去,江母卧病,偷偷乘隙一祭外,未露过面,适才码头上也不见他影子?此人不轻然诺,断无不来之理,怎自己那样细心,会观察不出一点影子:经行之处乃是一条山岗,一面是大片洼地,水草泥泽,沮洳杂列;一面是条阔涧,上下相隔,壁立两三丈。冈路三尺宽窄不等,前途岔道四歧,中通夹谷,两崖矗列,宛如门户,左行数步,即达涧边。右边是片旷野,杂草高逾人肩,矮树森列,经秋尤茂,时有蛇兽之类潜伏其中,乡人视为畏途,平日多绕道而行。当日王升因见时晚,又恃有侠女同行,百凡无虑,力催抄捷径走。轿夫们见是官绅,不敢违抗。

    兰珍脚步稍慢,相隔众人渐远,想着心思,猛一眼望到前面山形甚是险恶,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起岸码头人多热闹,自应在后尾随观变,现来到这深山旷野之中,又这般月黑天阴,理应在前开路才对。卦象虚惊,并没明指仇敌伏伺,自己落在后面,倘或有什么野兽冲出伤人,骤不及防,如何是好、念头一转,忙越过行李挑子往前赶去。

    因为路窄,轿和挑子鱼贯而行,拉开十多丈长一条。苇村的轿在最前一,乘,兰珍还未赶到,忽然最前乘轿夫一一声惊呼,吓得往后倒退,后肩没有留意,几将苇村跌出轿外。

    兰珍原在留神戒备,料知有警,忙将腰中软鞭掣出,双足一垫,一个孤鹤冲霄之势,由第三乘虞妻轿前,飞身纵起五六丈,连越两轿,落到为首轿夫身前。

    这时,众人已将火把灯笼点起,轿前头也插上火把,只见从对面山谷中,狼奔豕突,飞也似跑来一只比牛不差仿佛的怪兽。暗影中望去,生相与猪相似,周身漆黑,两只怪眼其大如拳,火也似红,两根獠牙白森森掀出唇外,其行如风,相隔轿前己只有十来丈远近,晃眼即至,兰珍知道这东西虽是个野猪,但它力猛绝伦,能敌虎豹,口中獠牙利如刀锯,尺许粗细的竹木,被它性发时一咬一撅,立时就断,尤其凶野异常,遇上仇敌,一一味横冲直撞,全不畏死,凭本领虽斗得它过,无奈路窄人多,毫无退路,势非伤人不可。心中一发急,猛生急智,忙喝:“快将轿子靠右边放下,不要惊慌!”跟着,一手抡鞭,一手拔下头乘轿杆上插的两枝火把,纵身迎上前去,落地先大喝一声,将火把朝前掷去。说时迟,那时快!那野猪全是饿极,从谷中见人奔来,兰珍这微一寻思之际,跑离轿前已只数丈远近了。兰珍如不是手有火把,喝这一声,纵不被它冲倒,后面的人也必受伤无疑。野猪跑得正急,忽见人影、火光飞落,大喝一声,方一吃惊,兰珍手中一枝火把已自发出,手法又准,正打在猪眼上,跟着将身往左侧涧崖边上一闪。那猪在当地屡伤人畜,横行多日,从未吃过半点亏,见有人阻路,势才一收,便吃火打中,烧伤眼角,立时暴怒,凶野之性大发。躲火时头本向左,一见仇人近在咫尺,如何肯容?

    张开血盆大口,狂吼一声,把头一低,便横冲过去,准备将仇人穿胸挑起,得而甘心。

    那野猪这条路近日原本跑惯,当时也是急怒攻心,拼命寻仇,竟忘了下面山崖绝涧。

    兰珍胸有成竹,见它泼风也似撞来,只轻轻拔地往上一纵,便即越身而过。那猪是个积年老物,颇为凶狡,一下撞空,望见涧底水影,知道上当,身子拼命往后一坐,口里猜猜怪叫,想把势子收住。地下沙石、被它利爪擦得嚓嚓直响,无奈去势太猛,心想退缩身子,仍自朝前滑去。本就收不住势,兰珍更恐它去得不快,纵起时用足平生之力,照准猪屁股上一个倒脚踹去,回手又加上一鞭。那猪前半截已自悬空,后半身在岗边挂住,差一点没被翻腾回来,平空吃这一脚一鞭,如何禁受?一声惨嗥,遥闻扑通一声,业已堕落涧底。

    同行诸人本已惊慌万分,乱做一堆,都代兰珍捏着一把冷汗。轿夫们哪知兰珍本领,放下轿挑,未及逃走,就这一两句话的工夫,野猪已堕落深涧,涧水甚深,料无生理,当时把兰珍视若天人,纷纷惊赞。正打算走,隐隐又听野猪嗥叫之声由谷中远远传来,空谷传音,分外凄厉,听去似乎还不止一个。兰珍知此兽猛恶难斗,适才全凭智取,谷中地理不熟,又在黑夜之间,如有几只同时来犯,独保多人,实无把握回顾来路,只是一条二里来长的冈脊,两面涧沟,别无途径可退,再者吼声已近,就退也来不及,心甚惊惶,深悔不该择此地方。卦象虚惊,竟指的是野猪,并非是金贼党羽。本可避免的事,转闹得阴错阳差,自行投到,径来应点。方自愁思,轿夫们因听王升等家人称扬兰珍本领如何高大,区区野猪不值一斗等狂话,反倒放了宽心。内中一个多嘴的挑夫,巴不得多歇一会,闻得猪吼,忙走近前说道:“又有一大两小三只野猪来了。”兰珍便问:

    “这里虽是山中,地方偏僻,到处都有人烟,哪来这多野猪?”挑夫答道:“这还是去年从金华北山里跑出来的,满金华、兰溪山里乱跑,不在一处,大小两对,伤了不少人和猪狗,身上连火枪都打不进,官出重赏,白死了好些猎户,一只也未拿到。刚才死的是只最凶恶的母猪,还有三只公的,小猪都有牛大,必是听见这只猪吼寻来。你有这大本事,还不赶进石弄堂去将它打死。明早我带你到衙门领赏,也好分点喜钱,要不石弄堂地方狭厌不到一丈,我们一样是不敢进去,它再要追上来,你有本事打它,我们怎好?”

    兰珍因事已迫近,听了头两句便无心再听他唠叨。刚想令众人丢了挑轿,就左侧冈崖下觅地隐伏,自己仍迎上前去随机应变,除害开路,侧耳一听,野猪吼声越厉,数却较少,仿佛只有一只,仍在原地与什么东西恶斗,并未追来,心颇纳闷。估量相隔尚远,意欲入谷一探,便命众人速拾柴枝,寻找伏处,前边升上一堆大火。自己能除它更妙,不能,索性诱它出来,引向远处。它见路旁有火,必不敢往伏处去。众人俟其走过,再行起身,自会随后追来,决无一失,无须担心。话才说完,猛听谷中一声极凄厉的惨嗥过去,猪似受了重伤身死,不再听有声息。如有比这东西还厉害的猛兽,应有别的吼叫之声;如是猎人,又没听火枪声响。何人有此本领,力除三个恶物?好生奇怪。料它不死,也必重伤。为备万一,仍命众人将火升起,觅好地方,先不藏伏,以免舜民夫妻上下艰劳,静俟发声为号。看着众人准备停当,取出兵刃暗器,持了一个火把,朝谷中奔走。

    相隔谷口尚有不足半里之遥,兰珍施展轻身功夫,疾行如飞。快要赶到,微云淡月之下,谷口内倏地射出一条黑影,来去势子部快。谷径由左弯来,口却直对长冈,里面危崖夹峙,新从隔岸山角升起来的云遮月照不进去,甚是阴黑,加以来人步履轻不闻声,兰珍由明人暗,手中持火,不近前更难发现,两下几乎撞上。幸是来人在谷中一,转弯,刚要出口,便见对面火光人影,知快撞上,忙即先行收势,往侧一偏,略缓须臾。兰珍身法灵便,仅吃了一惊,算是双双在谷口外站定,两肩相错,距离也只二尺左近,彼此再快一点,便非撞个满怀不可了。兰珍见来人是个短装少年,英气勃勃,火光看去,一张脸却和锅底般黑,方欲发问,少年已首先开口问道:“这位姊姊可是姓苏,和我虞家舜民表哥一道来的么?”

    兰珍闻言,忙应说是,问他如何知道。少年已望见前面火光轿子,忙答道:“野猪三只全数杀死,我们见了他们再说罢。”随即举手喊请,向前跑去。兰珍只得跟在后面。

    这时忽然云破月来。清光大吐,舜民等遥见兰珍同一少年忽然跑出,近前一看,并不认识。仍是少年先开口问道:“哪位是虞家表哥?小弟周鼎。”舜民见那少年音如洪钟,面容又是漆黑,猛然想起一事,答道:“你是三岁上被人拐去的小九表弟么?”周鼎笑道:“是的,表哥倒还记得。我因走时年纪不过五岁,今春回家,听爹爹尝说我小时候表哥看见我过,这多年来,屡次周济我家,送钱送米,才得知道,见面仍是不认识。这位呢?”舜民给苇村、虞妻,兰珍等一一引见之后,便问他:“适听谷中野猪怪叫,甚是厉害。你单身一人,又没带什么器械,是如何过来的?”周鼎笑道:“野猪都给一位我在谷中初次见面新交的异人和我合力打死了。天已不早,想必大家还未吃夜饭:既承光临寒舍,已有人前往送信,准备酒饭。请诸位上轿,到了寒舍再行细说吧。适见这位姊姊好身法本领,到家还要多请教呢。”

    说时,兰珍因名分未定,新亲初见,未便插言,正想周鼎新交异人是谁,听周鼎赞她本领,意欲逊谢两句,一回脸,瞥见来路远处密林之中有一一点火光穿行,略微掩映便即不见,似因月光已上,将它熄灭,暗忖:暮夜荒山,林中蛇兽甚多,又有野猪之警,怎会有人持火宵行、不禁心中一动,因和周鼎客气,大家又忙着起身。轿头挑夫们更惊佩二人的本领,一乡之害已除,都惦着那三只死野猪,想怂恿二人报官,分点花红赏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舜民因当地官府是乃兄门生,怎好出头报官领赏、即便周鼎因为家寒想得此赏,自己也可补赠给他,何必使书香旧族弟子,为了区区赏号,屈膝风尘俗吏之前。正想法处置,周鼎已对众笑道:“你们不要瞎吵,这赏钱我们不贪,猪肉又膻又老,也不愿要。这条涧通到三里以外便成伏流,曲折入江。头一只野猪明早必在石板溪一带浮起,还有三只俱在石弄堂里。我们最讨厌到衙门里去,只要想套说词,说这四只野猪都是你们弄死的,不把今晚的事说出,只管拿去领赏好了。”兰珍、舜民齐声赞好。众人万想不到客人会如此慷慨,俱都喜出望外,称谢不置。周鼎便催起身,到家再教他们的话,以便报官时好对答一样。轿夫们一路又说又笑,前呼后应,精神抖擞,飞步往谷中赶去。

    入谷行约半里,果见三只野诸分别倒伏草丛之中。众人停步观看,月光之下,两面危崖交覆,到处怪石嶙峋,杂草丛生,野麻高及人肩,密布左右,只中间有尺许人行小径,地面虽比前半截要宽得多,形势却是险恶异常,三只野猪,一只比牛还大一些,负隅僵伏岩凹之内,头脑已被击碎,陷一茶杯大洞,脑浆迸裂,兀自目闪凶光,生气虎虎,作出屈身横立、低头前窜之势;两只较小,也有牛一般大,一西一北,横躺地上。一只伤在腰腹之间,似被什么东西振裂了一个碗大的洞,肚肠盘曲轮园,拖出了老长一大条,腥血粘凝,淋漓满地。一只相隔最远,头颈拗转,身朝上仰,地上无血,看不出伤在何处。这三只猛兽俱是赤睛怒瞪,血唇上掀,獠牙高翘,拱鼻耸卷,利齿森列,身上黑毛如针,又明又亮。两旁密麻茂草,一二十丈以内几乎全部踏平蹂扁,想见斗时情景异常猛烈,凶威凛凛,令人望而心悸。

    周鼎笑道:“这畜牲真个厉害,我连打了十好几下重的,竟和没事一样,反倒格外凶恶起来。费了无数心思气力,才打死了一只。如非那异人相助,那只母的再要一齐遇上,这东西遍身松香,刀砍不进,受伤不怕,吃不消是小,弄巧还要受它害哩。明早他们报官,真得好好教他一番说话。否则像这等伤法,稍明白一点的人便看出是能手所为,多好猎户都打不了,岂是他们这十多个粗人所能全数除净的?”舜民道:“这个无妨。

    当地府县俱是家兄门生,官声也还不差,年节俱派人到永康送礼通候。我走时写封信去,便不会有麻烦了。”轿夫们本就患得患失,怕官不信,闻言知道十拿九稳,益发欢声雷动,踊跃争先。

    正行之间,地下黑影一闪,似有一只大鸟由谷顶空中飞过。一会出谷,又经过两处山径荒村,地忽平坦,到处都是野塘水洼。明月清辉,红寥白苇都成一,色,因风起伏,宛如层波,时有野香清馨逗鼻。舜民昔年曾经来此,只由金华起身,路径不同,见这一片寥洼苇塘,知离红寥村不远,耳听虫声满山,乱如零雨,方觉山居情趣。周鼎指着前面红寥深处隐隐一丛茅舍,说声“到了”当先往前驰去。众人跟在后面,循径一转,现出数顷水田,已人村路。遥见前面茅屋内老少三人,中途遇见周鼎一同走来,老远便摇手欢呼。舜民知周于渭亲率诸子赶来迎接,忙命停轿,与苇村一同下去相见。果是于渭同了长子周铭、次子周彝赶来迎接。双方叙礼之后,命女轿先抬了走,众人一同步行人材。兰珍仍然紧压后队。不足半里的途程,说说笑笑,一会走到。

    那小村只有二十多户人家,前面虽有不少小村落,但都零落散置,四外大片芦苇草树掩蔽,深在山中,来路又那般险阻,所以越显荒寒僻远了。周于渭起初住在城里,中年后久困青毡,愤而避此,携家入山,守着祖遗的一点瘠微墓田,躬耕课子。所居在村口第一家,茅舍竹篱,门临流水。屋旁屋后各有隙地数方,杂莳着花卉果蔬,清影森簇,颇饶幽趣。主人揖客入门,进到书房以内,纸窗素壁,竹床木几,倒也整洁,不似寻常穷家零乱糟敝之象。虞妻轿快先到,女主人早率子媳接了进去,得知尚有一侠女同来,重又迎出,迎人内室。虽然寒士,屋舍无多,客来出于意外,仗着事先有人赶来通知,于渭除老妻外,还有四子三媳,俱是持家能手,‘惯于操作。周妻更恐客带人多,家中人手不够,一面吩咐子媳收拾屋子,淘米杀鸡,挑蔬剪韭,准备饮食,又去邻家请了两个帮手。客人到时,早都齐备,布置井井有条不乱,竟比旅舍还要周到。舜民等大出意外,坐定以后,吩咐王升开发轿子挑夫,众下人随同服役,并将带来食物与送主人的几样礼物,由女仆送交女主人,互赞主人之贤不置。

    于渭只得那异人送信,说一大概,还不知底细,笑道:“这些俗套,我们不要说他。

    今日你们来此荒村,固然喜出望外,舜民前些年不是没有来过,为何不绕走雷公墩大路,却走这夹谷小径呢?由兰溪到此,这条路虽要近上一小半,但是路却上山通谷,高高低低,难走已极,加以近来山里出了四只野猪,厉害无比,人畜不知伤害多少。小九屡次想为地方上除害,一直没有得手,上月反丢了两条小猪。你们初来不知,这班轿夫怎的可恶,也不说一声!这幸是有人除害,要在夹谷中遇上,岂不是大家都活不成么?”舜民道:“这倒难怪他们。”于是把侠女同行、自己图近作主抄路以及兰珍先杀母猪又遇周鼎之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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