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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打你十几年前跟随我爹,算算可不正是我现在这个岁数?那时候的你,已经才华横溢,能耐非凡,不但艺业精湛,行事果决,尤其具有独霸一方的将帅之风,在我爹面前,你不只被他老人家依为肱股,更是头一号的谋才死士,我若同你比,才是不堪并论呢淡淡一笑,谷唳魂道:”这是大少主抬举,我可愧不敢当!“

    端木子厚非常认真的道:“不,谷首座,这不是我抬举你,这全是事实,而且,每一句夸你的话,都是我爹亲口所说,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他老人家——”

    提到老当家端木尚英,不由联想及眼下的飘零处境,前途的凶危艰辛,而这十余年的知遇之恩,却又不知能否回报周全?谷唳魂忍不住内心酸楚,悒郁之情油然滋生,他显得十分索落的道:“大少主,老爷子向来对我关爱有加,份外体恤,这一场存亡之争,我要不能为老爷子达成心愿,纾解忧结,只怕死也不会瞑目!”

    端本子厚又是感动、又觉激昂,他不停搓着一双手,词不达意的道:“我们都深知你的忠耿,你就和我们兄弟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不,和我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一样,你真是个好人,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忠义之士”

    一旁,玄三冬提高了嗓调:“全是自己人,多余的话就不必提了,倒是大师父去了那里?再不回来,眼看一锅炖山雉就要变成浆糊啦!”

    端木子厚喉管里带着隐约的沙音道:“师父到山背后采药去了,约莫过阵子就会回来,谷首座怕是饥了?”

    谷唳魂摇头道:“我还不饿,大少主,等师父回来再开饭不迟,光景尚早着。”

    就在这时,从石缝的窄道那边,突然响起一个娇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光景不早啦,谷壮士,你不觉得饿,我可饿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这种场合、这等境况里,根本就不该有另一个声音传进来,尤其不该有一个如此娇脆的女性声音传进来;端木子厚最先的反应是呆若木鸡的愣在那里,仿佛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般如梦如幻的望着语声传来的方向,玄三冬则在微窒之后飞快闪身贴到石壁边上,双掌也已提至胸前!

    谷唳魂却没有任何动作,他端坐原处,脸庞上那片凝聚的冷肃在逐渐融解,而一抹笑颜,已奇异的扩展上他的双颊。

    看到谷唳魂这样的神态,端木子厚或许未能体会其中滋味,玄三冬却大感惊奇意外,一时有如丈二金刚,真个摸不着头脑了!

    那股子淡淡的幽香,便轻悄若水面涟漪的散漾也似,无声无息又柔柔袅袅的飘入洞中,这清逸的芬芳,这雅馨的气息,谷唳魂可是久违了。

    于是,像一朵皎洁的云彩,席双慧宛如踏着微风进来,明眸皓齿,笑靥如花,那一袭白裳幻化为一片明丽,透着不沾人间烟火的空灵——多日不见,伊人仍然姿容未改,形韵如昔。

    谷唳魂此刻始缓缓起立,迎着席双慧微笑颔首,四目相触,便那么自然的传达了多少言语;这一刹间,他们都有着老友重逢般的深切感觉。

    玄三冬张口结舌的看着席双慧,又满脸迷惘的瞧向谷唳魂,深山泉洞之中,幽蒙寂静之时,仿佛从天上降下来这么一位美艳少女,这事打何处说起,实在令他心中混沌,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坐在石凳上的端木子厚,好不容易才努力吸了口气,如梦初觉般慌忙站起,他有些失措的不知该如何连续下一个动作,模样好不窘迫。

    席双慧清澈的双瞳里漾着笑意,溜过三个男人的脸孔。

    “不请我坐下?”

    谷唳魂伸手将席双慧让到方才自己所坐的石凳上,始面向端木子厚,微带尴尬的笑了笑:“大少主,这一位是席双慧席姑娘,是我的,呃,朋友端木子厚连忙抱拳,说起话来竟有几分紧张腼腆:”我是端木子厚——“席双慧站起还礼,盈盈笑道:”久仰大少主英名,今天真是幸会了。“不等端木子厚呢喃不清的客套,谷唳魂又指了指玄三冬:”席姑娘,这也是我的患难之交,崆洞‘土儿遁’玄三冬玄兄。“席双慧笑着点头:”‘小七煞’中的第一位,玄壮士,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啦。“玄三冬眯着眼道:”不敢当不敢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过如此,惭愧惭愧“端木子厚是个直心眼的老实人,他望着席双慧,颇为抱歉的道:”不知席姑娘驾临,谷首座亦未曾事先提醒一句,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只等家师回来,我们立时开饭,好在有三冬哥炖的一只山雉,凑合着替席姑娘接风席双慧轻巧的坐下,神态安详的道:“我先前是在说笑话,大少主可别当了真,我好不容易找来这里,已经累得又虚又乏,什么胃口都没有,又有些事情要告诉谷壮士。”

    端木子厚不解的道:“难道说,席姑娘与谷首座不是事先约好在此地晤面的?”

    席双慧瞟了谷唳魂一眼,语气里不禁有些怨意:“他要肯向我明说大少主清修的宝地,我也用不着吃这番辛苦,翻山越岭跑了不知多少冤枉路,整整三天三夜,才算找着这个所在!”

    谷唳魂忙道:“你可不能怪我,席姑娘,师父与大少主习修之处,必须保持绝对机密,不能泄露,休说外人,连堂口里亦仅有老爷子和我知道,若是因为我的口风不稳而走漏消息,后果之严重,我便赔上这颗脑袋都承当不起,此中苦衷,务祈包涵”

    席双慧道:“端木老当家有你这么一位赤胆忠肝又守口如瓶的死士,足可告慰平生了!”

    不管席双慧是真心赞举抑或内含揶揄,谷唳魂不得不陪笑再加解释:“席姑娘,你是明白人,且深知我此行任务的艰险凶恶,实非步步为营,着着设防不可,我不是不相信你,只因这付担子太重,生恐有所失闪”

    席双慧尚未回话,端木子厚已冲着谷唳魂,大大不以为然的道:“谷首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席姑娘既是你的朋友,又千辛万苦从老远跑来给你送信传话,你为什么不把确实地点事先告诉人家?保密固然是该保密,却要看对什么人,席姑娘一个弱质女子,翻山越岭四处寻觅,于此荒野峰峦之间,你也忍得下心?交朋友理该坦诚以见,不作尖肚皮里暗藏玄机”

    谷唳魂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大少主说得是,但老爷子有令在先,我实是不便违背。”

    席双慧挑着眉梢子,语带促狭:“谷壮士,端木老当家的谕令固然你不便违背,但我身在曹营,你终规不敢深信于我,大概这才是最大的原因吧?”

    谷唳魂苦笑道:“没这个意思,席姑娘,你待我恩深义重,我怎会这么设想?你别豁了边——”

    端木子厚迷惑的道:“身在曹营,谁身在曹营呐?”

    席双慧大大方方的道:“我;大少主,我是严渡以重酬请来帮场的人,换句话说,也可以算严渡阵营中的一份子,表面上,我和你们是对立的!”

    呆了呆,端木子厚呐呐的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简直搞迷糊了”

    他迷糊,玄三冬可半点不迷糊,这时业已惊出一身冷汗,脸都泛了绿:“我的老天,原来竟是这么一号‘朋友’,如此说来,姓严的他们岂不是随后而至,大军压境啦?”

    谷唳魂平静的道:“假如这样,我就不会说席姑娘是我的朋友了。”

    玄三冬哑着嗓门,眼珠子朝外凸:“谷老兄,席姑娘自己承认是严渡那边的人,她都能找上门来,严渡那一干虎狼还闲得着?只怕眼下已经围伺洞外,列阵以待了!”

    端木子厚亦不由惴惴:“谷首座,可是这话?”

    谷唳魂微微一笑,道:“席姑娘不错是严渡请来的帮手,但她表面上帮着严渡,暗里却倾向于我,要不是她几番相助,今天我能否抵达‘妙香山’尚未敢言;大少主,她的情形和玄三冬玄兄一样,分别只在一个明着对立,一个私下掩护而已。”

    端木已厚恍悟的道:“原来如此,席姑娘担惊受险,煞费若心,真是可敬可佩。”

    席双慧笑道:“话不点不明,锣不敲不响,大少主的抬举我不敢当,至少能了解我的立场,明白我的心志,我就感激不尽了”

    玄三冬手抚胸口,讪讪的打了个哈哈:“却是好一场虚惊;我们谷老兄不简单,果然神通广大,处处奇兵,我做梦也梦不到在姓严的那一窝里,竟尚安排着这么一步暗棋!”

    谷唳魂叹了口气:

    “亏得是席姑娘有心!老实说,在她所处的环境里,我根本不敢奢望她还能帮我什么忙,但求她平安自保,我就意愿已足。”

    席双慧目光如丝,柔柔的看着谷唳魂,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隐,亦不打算掩隐的情感:“你的事,我怎能不上心?日也悬着、夜也挂着,恨不能把他们的动态行止拿梦托你,让风传你,又痴想灵犀能通,魂魄交融,早早把我所悉的一切知会给你;谷壮士,我是很苦,任恁五内如焚,却丝毫不能形容于外,每天还得说些违心的话,听些椎心的恶言,费尽脑筋盘算着怎么来寻找你”一位美丽清纯的少女,当着三个男人面前,那么自然的在述说着她心间的话,没有做作,不带矫情;只是平铺直叙,侃佩而言,谷唳魂饱经铁血,达练人生,亦不禁暗中热潮翻涌,心绪动荡,红粉知己,这就是了!

    “我不知该怎么向你表达我内心的谢意,席姑娘,你给我的实在太多”

    席双慧幽幽的道:“不须听你一个谢字,谷壮士,但求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谷唳魂脱口道:“我明白,我当然明白——”

    四目相对,又目光低垂,只在这刹那的交会间,彼此便已神韵贯通,形质相合,用不着再说什么,两个人都觉得已是那么深知深明,坦率得再无一缕之饰。

    玄三冬自也看得出来谷唳魂席双慧是怎么码事,但他心悬眼前的形势险恶,就顾不得再让这种温馨隽永的气氛继续下去;干咳一声,他十分抱歉的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煞风景,实是有些问题如梗在喉不得不趁早请教——”

    席双慧微抚鬓发,脸蛋儿上浮现一抹酡红,如玉染朱,越见娇媚:“有什么事且请明告,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三冬急姥姥的道:“山脚下,老严前些天布下营盘大阵,不晓得如今撤走了不曾?”

    席双慧道:“早就撤走了。”

    神色一宽,玄三冬又道:“是真撤还是假撤?我的意思是说,姓严的会不会表面上收了兵,暗地里却另外埋伏下人马,好抽冷子打我们突击?”

    席双慧道:“我确定他们是真撤,严渡和他主子的打算,是准备在‘大虎头会’的总堂口与你们决一死战,凭断江山!”

    谷唳魂插口道:“请再说清楚点。”

    席双慧先望了一眼在旁默不作声,但满脸忧虑之色的端木子厚,轻声道:“首先,我要请大少主宽念,老爷子的病情仍在拖着,一时半时还不会有什么变化,老爷子人很清醒,养病的地方也很安静,他老人家的居处关防十分森严,不会受到打搅,这一点,他的近身护卫‘天龙十将’极为尽责,不肯对任雪樵那一班人稍做通融,老爷子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期盼着大少主与谷壮士早日回去。”

    端木子厚眼圈泛红,语带呜咽:“是,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去”

    转望着谷唳魂,席双慧接下去道:“自从你突破了严渡布在‘妙香山’前的天罗地网,以严渡当时所能掌握的人力来说,他已经没有能耐进行搜山或就地等待截堵,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残余的党羽集中撤走,好将实力保存起来,以备在你们的总堂口决战,他这个主意,原也是早就和他背后的主子研议妥当的,他们知道你必然要回去,暗袭既则不成,就只有明着拼战,就算”大虎头会“的分裂公开,亦在所不惜!”

    玄三冬忍不住骂了起来:“简直胆大妄为到了极点,难道这些丧尽天良的东西就不怕老当家的虎威,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胡闹?”

    无奈的一笑,席双慧郁郁的道:“老爷子病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明知任雪樵与严渡一干人大逆不道,妄图谋反,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早横了心肠,连江山大业都想篡夺,如何尚把老爷子的恩义置于心中?”

    端木子厚父子连心,一时忧急交加,又愤怒、又焦虑的道:“他们胆敢如此狂妄放肆,刑堂车大叔职司风纪,竟也就这般纵容他们?”

    席双慧感慨的道:“大势所趋呀,任雪樵与严渡的背后有二夫人和二少主撑着腰,招牌明挂着,早已形成气候,深植力量,车执法以一己之能断难抗衡,他为了自保,除开睁只眼闭只眼,还能怎的?我且在怀疑,他端等着见风转舵择主而事亦大有可能!”

    一下子气往上冲,端木子厚怒道:“车大叔素受我爹倚重,日常信任有加,如今事到存亡之秋,他怎可袖手观望,只求保身?这不但是罔顾道义,简直就有亏职守!”

    谷唳魂语声艰涩的接上来道:“有关车万山所持的立场与他的心态,我早就向师父及大少主禀告过了,车执法的盘算并不足奇,人到了利害关头,能够择善固执、坚持到底而无视于威迫利诱的实在不多,他要替自家的将来设想,更图活命苟安,所谓职责道义,怕就顾不得了”

    席双慧点头道:“谷壮士的话完全正确,贵组合中,抱有这种观风望色、再作依附的人为数不少,他们但看哪一边掌权的可能性大,便会投归哪一边”

    端木子厚挫着满口牙道:“投机取巧,莫此为甚!”

    谷唳魂又冷静的道:“然而这样一来,对我们也未尝没有好处,至少在决战之前,这些墙头草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倾向对方,换句话说,亦就大大减轻了我们的压力,待到事平之后,若是我们败阵,自无需再言,反之,我们正可假以时日逐一肃清,永绝此一干余患!”

    说到这里,他目注席双慧,十分凝重的问:

    “堂口里的情势,我们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目前急需知道的,却是严渡现在拥有的实力如何,据我的看法,他恐怕仍以雇请外来的庸兵为主,不晓得此际还有哪些帮凶供其驱使?”

    席双慧敏感的道:“你可要明白,我已经脱离他们的阵营,所谓‘帮凶’,算不上我这一份了!”

    谷唳魂笑笑,道:“从来我也不曾把你算进去,席姑娘,你千万别想岔了!”

    玄三冬跟着道:“席姑娘不但不是对方的帮凶,根本就是我们这边的益友,大伙正指望着姑娘你大力赐助,谁又会生那等是非不明的混帐念头?”

    席双慧正视着谷唳魂,缓缓的道:“谷壮士,你以为我这次是怎么找到机会跑来找你的?我设想过千百种借口,寻思过各样的理由,但没有一项能以天衣无缝,十全十美,而万一让严渡他们察觉我的意图——哪怕只是引起他们一点点猜疑,我就完了!”

    谷唳魂忙问:“既然如此,你却是拿什么借口出来的?严渡为人仔细精明,如果叫他察觉任何蛛丝马迹,你的处境就必定危险!”

    淡淡一笑,席双慧从容的道:“我什么借口也不用要,干脆一走了之,让他们去瞎猜便是!”两手一拍,谷唳魂大笑:“好,这是最简单塌实而且不冒风险的法子,席姑娘,恭喜你自此脱离苦海,也叫我少担偌大的一桩心事!”

    席双慧道:“说真的,我也认为我的选择非常允当,那种心口不一,黑白混淆的日子实在受够了,人不能照自己的意思说话,不能依自己的观点行事,随波逐流,以非为是,真正痛苦莫名”

    谷唳魂以抚慰的眼光看着席双慧,多少关怀、多少怜惜,尽在不言中。

    一抬头,席双慧笑道:“反正我待在他们那儿的价值也已到了尽头,等下去,只不过仅等着一场混战而已;谷壮士,现在就让我告诉各位想知道的一些事。”

    端木子厚与玄三冬两人,都不自禁的往前凑近几步,静等着从席双慧口中吐露出某些消息——纵然那些消息的背面充满了血腥气味。

    定神细想了片刻,席双慧端整坐姿,以十分清晰的声音道:“正如先时谷壮士的判断,目前严渡所拥有的实力,仍以外雇的庸兵为主,在我离开的时候,‘须弥沙城’的‘九幽三魔’早已抵达‘大虎头会’的总堂口,他们到达之后,极少露面,显然肩负其他使命,别有所图,严渡那一路人马,据我所知,也已打了回程,跟在他身边的,有‘长山孤鹤’霍伯南、‘飞龙卷’雷同风,以及他麾下直属的‘四象刀’、‘左弦月’、‘狂虎”、’癫狼‘和’断首六煞‘等一班人,里外里,大概就是这么个阵势了。“

    谷唳魂问道:“我们的老朋友,那些叫什么‘两界行者’的长老们有没有再转回来助阵?”

    席双慧笑笑,道:“那些思想独特,行为怪异的修士们不会再回来,严渡在和他们做过一次买卖之后,发现这些人的能耐并不如他想像中那样可恃,未免颇为失望,而且这干修士不但禁忌多、仪制繁,连平日生活也大异寻常,严渡怕侍候不了,干脆就到此为止,一拍两散。”谷唳魂道:“五十个童男,也只送去了二十五?”席双慧道:“不知严渡到底实践了诺言没有,他自有他一套应付的方法,总之再不见下文,因为这件事不算顶重要,我也没有刻意去问。”

    一旁的玄三冬道:“席姑娘,你在‘大虎头会’的辰光,曾否看到严渡的副手卓鼎?”

    席双慧微微撇了一下唇角,语气中流露着鄙夷:“你是说‘飞枪’卓鼎?怎么没有看到,就是他领着‘九幽三魔’回来的,瞧他那副巴结谄媚的奴才像,真令人心里犯呕!”

    玄三冬恨恨的道:“这个家伙最是可恶,头一眼我就看他不顺贴,遇上了断不能饶!”

    有件心事,谷唳魂一直憋在心中不敢发问,固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仍抱着一线明知并不扎实的希望,巴盼着能有奇迹出现,巴盼着或许有个万一:“席姑娘,卜天敌的情形是”

    席双慧的眸瞳深处立时浮起一抹忧伤与凄凉,而忧伤与凄凉的韵息是包涵在一片由衷的敬佩和肃然的凛烈中:“卜天敌去了,谷壮士,他走得好悲壮、好英勇、好骄傲,称得上求仁得仁、求义得义,他的忠烈行径,铁胆豪情,不但可昭日月,长存千秋,更给了严渡那批人一个深刻难忘的教训,令他们心惊魄散,终于明白天底下也有这种为朋友舍生赴难的壮士。”

    心中惊然起了一阵绞痛,谷唳魂不禁热泪盈眶,幽噎无声——何来的奇迹、何来的万一?恍惚里,他宛如看见在卜天敌满身浴血的在冲扑奔杀,迷蒙间,似乎又见卜天敌正乘云而去,冉冉没入虚渺

    席双慧的声音又隐约传来:“严渡布置在‘妙香山’前的人手,本来是准备对付谷壮士你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任他严渡计划得多么仔细精密,半截腰上却出了岔子,他连作梦也没梦到给他搅散了局的人竟然就是他重金礼聘、待为股肱的卜天敌;‘闸刀隘口’之前,先消磨了他三员大将,‘妙香山’一战,又把‘绝灵斩’甘远恨、‘盘肠二姑’包敏、‘倒转阴阳’陶子都三个报了废,卜天敌以一己之能,等于削除了严渡大多半的实力,严渡如何不胆寒?他之所以匆匆撤兵回去,主要就是自知难以为继,深恐全军尽没”

    玄三冬喝了声彩:“好,‘红头鹰’的是有种,确然傲骨丹心,热血满腔,是一条好汉子!”

    谷唳魂长叹一声,苦涩的道:“‘少香山’前,死的人原该是我才对,天敌却拿他的命换了我的命”席双慧深深看着谷唳魂,轻柔的道:“谷壮士,卜天敌顾虑到你的壮志未已,责任艰巨,才舍身替你做了担当,有这么一位生死与共的朋友,实在也是你的光彩,你的福气,事情既已发生,你也无需过于自怨自惭,一朝功成底定,就算是对卜天敌最大的安慰了”

    老久不曾开口的端木子厚,亦生恐谷唳魂郁结不解,有伤精元,接口道:“席姑娘的话有理,谷首座,你千成要看开点,你的成就与健康,方是对卜壮士牺牲的最佳回报,九天之上,可不兴叫人家牵肠挂肚”

    谷唳魂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打起精神扮出一丝看来如此辛酸的笑容:“别替我担心,我好歹还抗得住这个打击——对了,有件事我在纳闷,席姑娘,这一次,你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莫非仍是那‘循香狸’的功劳?”

    席双慧焉然一笑:“近似这么一回事儿,谷壮士,我除了‘循香狸’之外,还饲养得有另一种”汗雀‘,这种’汗雀‘专长是闻嗅得出人类身上的汗气,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它就能循着气息飞到,相当灵验,缺点是它的嗅觉范围不大,约莫仅有里许方圆的功能,为了找到各位,已经活活累死了我三只’汗雀‘,又寻错了好几次主儿,其中两个樵夫,一个采野药的尚算规矩,只冲着我傻看,有个不知干什么活的青皮二流子,大概认为深山无人,竟然想占我便宜,被我一顿好打打跑了“

    端木子厚与玄三冬不由笑了起来,谷唳魂摇摇头,道:“有些登徒子就是这么色胆包天,真愿意我也在场,帮着你好生教训教训!”

    玄三冬霎着一双小眼,似笑非笑的道:“要是你也在场,谷老兄,恐怕就会出人命了,调戏席姑娘,这还了得?”

    谷唳魂和席双慧刹时全红了脸,不待他俩人回声辨说,甬道口人影闪晃,癫痴和尚已大步走了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口里叱喝道:“好香的一锅炖山鸡,开饭,开饭啦,我这厢业已饿得前心贴了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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