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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火符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卜天敌轻拂头巾,沉缓的道:“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严渡努力挤出一抹笑容,艰涩的道:“卜兄,我都不急,你有什么可急的?须知一出此门,你我怕就幽明路隔了”唇角抽搐了一下,卜天敌语气十分冷漠:“我承认有此可能,不过,人总要死的,端看是怎么个死法,为何而死,只要值得上,我还没有那么看不开、舍不下!”严渡迷惘的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卜兄,你对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大介意?”卜天敌怆然笑了:“人活着,有些事是无法由自己作主的,介意不介意,好歹都得面对现实,我一向有个长处——任何情形之下,绝对不存侈念与幻想!”干咳一声,严渡道:“这倒是种正确见解,老实说,卜兄,我也包庇不了你卜天敌道:”你包庇我?我连梦也不曾朝那上面梦,在你的一生里,严渡,遇到利害攸关的时节,你会包庇谁?我怀疑连你的父母都不在你的曲谅范围之内!“脸色有些发青,严渡却七情不动的道:”现在不是污蔑我的时候,卜兄,你还是为你个人自求多福吧!“卜天敌静静的道:”我早等着了,严渡。“稍做犹豫,严渡又道:”虽然我早已知道答案,但仍忍不住要请你明白交待,卜兄,麻无相、范子豪,及莫连才他们几个,是否全被你暗里摆平的?“卜天敌道:”莫连才不是,其他两个的这笔勾魂债,你可以算在我头上!“严渡迅速的道:”谷唳魂大概就在附近?“卜天敌面无表情的道:”你套不出我的话来,严渡。“

    两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严渡自己也感觉得出他那一笑是如何狰狞:“辰光到了,卜兄。”一话不说,卜天敌推门而出,外面,早已散散落落站立着五个人,这五个人,卜天敌是一个都不认识,但从对方那种蕴含的锐势及潜隐不露的深沉上,他已体会得到压力的窒重和处境的险恶五个人是五种毫不相似的形貌,而且个个卖像奇突,令人触目难忘;约莫三旬上下的那一个,全身黑衣,体格修伟,却偏生长了一双细短如侏儒般的畸形手臂,另一位大概也有四十好几了,五官倒挺端整,只是单手独脚,腋下还撑着一支黑黝黝的镔铁拐,隔着他六七步外,是个白发苍苍,驼背佝偻的小老头,小老头看上去又干又瘦,一袭锦袍挂在他身上竟然迎风招展,金缕银绣,灿丽生辉,第四位,是个虎头虎脸,寒气逼人的粗横壮汉,剩下的一个,却是个娘们,浓眉环眼、宽面盘、高颧骨的娘们,那一层厚厚的脂粉涂抹得她一张脸孔红白花绿,一时还真叫人猜不出这位姑奶奶是个什么年岁来。

    夕阳黄昏,残霞的那抹凄艳,血似的泼洒在山巅岭脚,泼洒在林木烟霭以及人们的头脸上,这一切便渲染成赤漓漓的肃煞又冷又酷厉的肃煞,不用言传,人们也知道一场生死之斗,也已迫在眉睫了。

    卜天敌逐一望过散立四周的这五张面孔,他的神色僵寒,和对方一样,也是七情不动,半点看不出他内心里有着什么盘算。

    严渡站到一边,与卜天敌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然后,才微微一笑,故作从容的道:“卜兄,这五位朋友,都是我们请来助拳的高人,俱为当今道上一等一的奇士俊彦,卜兄或许大多相识,也可能有所见闻?”

    卜天敌冷冷的道:“我一个也不认得。”

    严渡不由窒了窒,形态尴尬下正待开口,那身着华服的小老头已沙哑的笑了起来,声若锈刀刮锅底,刺得人心耳发炸:

    “乖乖,向来听说‘天敌门’的卜天敌掌门心高心傲,眼睛长在头顶上,我还不大相信,只道大家都是江湖同源,全在一把伞下混饭吃,谁又能真个看扁了谁?今日一见,未料传言竟然不虚,卜大掌门确实有那么几分狂劲,光景透着的堪堪就是目无余子啦!”

    卜天敌上下打量着小老头,语调中显示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倦:“你是谁?”

    小老头呵呵笑道:“卜大掌门是贵人,贵人自然不会认得我们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挽缰提鞋之辈,但你虽不认得我们,我们却不合妄自菲薄,总要向你报报万儿,就算拿热脸盘贴你的冷屁股吧,亦是礼数一桩——卜大掌门,‘绝灵斩’甘远恨便是我老不死!”

    甘远恨是辽西一地的武林大豪,脚跨黑白两道,身在正邪之间,说不出他是归属于哪一条路,好事他沾过边,坏事也干得不少,不算个有原则的人物,然而,他拥有一身泼辣又扎实的本领却错不了,卜天敌早听说过这么一号主儿,没想到的乃是名号与其本人相印证,那副尊范未免不太配合。

    身材魁伟,双臂细短有如婴童的这位朋友,跟着尖声窄嗓的开了口,那等个头,竟发出此般令人肌肤起栗的细锐腔调,听在耳里,着实不算愉快:“卜天敌,我是陶子都,‘倒转阴阳’陶子都,对你,我是久仰了,却未曾料到会在这么一个场面下与你相见,很遗憾,委实很遗憾。”

    又是一个满嘴抹血的职业杀手!卜天敌望着陶子都,内心有着无限的感叹,江湖路上的是凶险,确然难测,像这样一个四肢不全、五音失调的角色,谁会想到竟也是尊端靠追魂夺魄来糊口的瘟神?瞧他外貌上的残缺,往往叫人油然而生怜悯之念,一朝当你怜悯他了,你大喜的日子亦就临头啦“倒转阴阳”便会将你移转到另一个世界,叫你二十年后再做一条好汉!

    陶子都狭窄的长脸上浮现着五分恳切、五分挚诚,神态像是真的很遗憾:“你实在看不开,卜天敌,这本来是一桩多么惬意的差事,我们彼此间又是多么欢愉的一次把晤,你却在突兀里将一切全搅砸了,我不知你为什么会如此,但我替你不值,卜天敌,我们原可成为朋友的,我相信我们会做很好的朋友”

    卜天敌淡淡的道:“我们不会做朋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我不要交你这种朋友!”

    陶子都脸色大变,却努力抑制着那一股谁都看得出来的羞怒之气,强扮洒脱:“不要以为我是在高攀,卜天敌,恐怕你还不知道我是何许人吧?”

    卜天敌道:“正好相反,我不但知道你是谁,对你的出身来历,我比你预料中的更要清楚;陶子都,你是淮阴人,今年三十三岁,以杀人索酬为营生,干这一行大约已有十年历史,这十年来,譬如长安骡马市广源记南货行的大东家赵润之、宛平尚武镖局的总镖头胡辉、曹河裕昌粮栈的老板方其昌等几大命案,俱是由你暗里操刀下手,你虽然四肢不全、且上无父母,下无儿女,却贪淫好色,性喜狎乐,十足的一头豺狼虎豹”

    怔了片刻,陶子都迷惘的道:“奇怪!果然你对我的了解比我想像中要多,甚至连我那点小小的嗜好都知晓——“

    卜天敌道:“所以说,像你这种拿血腥钱、行邪恶事的人,我怎能与你做朋友?”

    陶子都哼了哼,道:“用不着往你自己脸上贴金,姓卜的,便是你有心巴结我,也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卜天敌唇角一撇:“老天明鉴,我宁肯豁命,也不要这样的机会,人活着犯呕,不如眼不见为净!”

    “咯登”一咬牙,陶子都两只三角眼里宛似喷着火焰,赤毒毒的好不吓人:“卜天敌,你胆敢如此侮辱我,今天你的下场,就决不止于一死而已!”

    摆摆手,卜天敌道:“不要冲动,不要浮躁,陶子都,休忘了你们这一行的忌讳;看来你还不如金八刀,两相一比,他可是较你稳重多了!”

    陶子都大吼一声:“金八刀是个鸟!”

    一直没有开过口,腋下架着镔铁拐的那一位,忽然用他仅存的左手举起铁拐,虚虚朝卜天敌指了指,白白净净的端整面孔上现出的乃是一副蔼然之色:“提起金八刀,我倒要请教,他们几个人的失踪,是不是也与尊驾有着关连?”

    卜天敌生硬的道:“没有关连,腿长在他们身上,如果他们打算叫人找不着,并非难事,你有没有想到一种可能,他们和我一样,早已厌倦这桩勾当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不是金八刀,怎知他的想法?至少,我霍伯南就绝对不会干这等半途而废的把戏!”

    卜天敌面容不动的道:“霍伯南?‘长山孤鹤’霍伯南?”

    对方又笑了:“看来你的见闻还真叫广博,不错,我是‘长山孤鹤’,但是,我却并没有意思和你做朋友,以前、现在、将来,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卜天敌道:“这才是实话,霍伯南。”

    虎头虎脸,悍气横溢的那个粗壮汉子此时眯起眼来看了看天色,老大不耐烦的嚷嚷着道:“各位,大伙是动手还是不动手?我们拿人钱财,就该予人消炎,眼前可不是荐引叙旧的辰光,再扯下去,不怕中间出岔,蛋打鸡飞?”

    满搽着厚粉胭脂的婆娘咧开她的血盆大嘴——我的天,居然还加上两排参差不齐的黄板大牙——却是嗲声嗲气,活脱小娇娇一样在说话:“雷同风讲得对,这可不是叙过往、表功德的时候,要怎么办,早点办了早完事,姓卜的不知安着什么鬼心眼,净和咱们耗着摆龙门,大家都别忘了,他并不是正主儿,说不定是有意拿他自己拖着咱们,好让他的伴当潜逃过关哩”

    那雷同风一拍大腿,急切的道:“真正一言惊醒梦中人,要不是包二姑这一提,我还不曾想到这一层上,我说严堂主,还不赶紧下手做了姓卜的,再回头去收拾他的伙计?”

    严渡气定神闲的道:“不用急,谷唳魂他们跑不了,姓谷的一向是个孝顺儿子,怎会抛弃他的老父,独个儿去逃命?我们一个一个来,包管通通给他网尽宰绝。”

    雷同风愣了愣,脱口道:“不是说谷老头已经——”

    目光倏寒,严渡冷厉又迅速的接口:“谷唳魂并不知道,雷兄,尚请三慎其言!”

    雷同风不自觉的捂住嘴巴,窘迫的干笑一声:“我就是藏不住话,严堂主,失周之处,还请海涵则个”

    严渡果然不愧八面玲珑,十足的老滑头一个,说风是风,说雨是雨,但见他立时展颜而笑,徐徐缓缓又和和悦悦的道:“雷兄客气了,这正是直人直性的表征,否则又如何称做‘飞龙卷’?”

    那婆娘又开口道:“严堂主,不是我多唇舌,谷老头的事,姓谷的本人固然还不知道,但这位卜大掌门却清清楚楚,摆他个活人在这里,难免不出差错,为了避免横生枝节,我看我们仍以速战速决为要!”

    严渡道:“卜天敌今天是必死无疑,重围之下,他自身犹且难保又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各位务请镇定心神,沉着出手,千万不要急切贪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卜天敌早就听说过这包二姑的来历,她姓包是不错,有个绰号叫“盘肠二姑”乃是形容她的刁泼凶悍,惯于缠赖,是个极其难惹的人物,她本名不叫二姑,单字一个敏,别瞧是个妇道,关外白山黑水之间,她可是一条声名煊赫的母大虫,独来独往的女响马,提起“盘肠二姑”不啻响起一声焦雷——严渡本事可大,天南地北的恶鬼煞神,竟然被他搜罗俱尽了!

    “飞龙卷”雷同风是何方神圣,卜天敌倒不大清楚,但看他那种跋扈气焰,猛辣架势,显见亦不是易与之辈;露面的这五个人,再加上严渡,合起来的份量极重,重到卜天敌自知难以抗衡,把谷老爷子业已去世的消息透露出去!

    当然,他已经有了腹案,这个腹案,他也明白将要用什么代价去施行。

    严渡不知道是否猜中了卜天敌的心意,他似乎并不急着要卜天敌的性命,他好像在等待什么,或者是,在延宕着什么

    卜天敌目注严渡那张阴沉僵木的面孔,有着悚然惊悟的悸震,他警惕到不能冒险和姓严的赌下去,因为不管对方消耗时光的目的是什么,他都是必然的输家!

    于是,他深深吸气,双手微翻,那对钩趾锐利的大鹰爪已经斜斜举起!

    严渡看在眼里,不由叹喟一声,十分平静又十分惋惜的道:“你的确有着过人的机智与反应,卜兄,你是个少见的人才!”

    卜天敌的视线专注的看着他斜举的鹰爪尖端,瞳孔在逐渐收缩:“现在谈这些,实在没有多大意义,人总免不了一死,好人免不了,坏人免不了,有才无才亦然,严渡,争的只是个值与不值罢了。”

    “长山孤鹤”霍伯南忽然唏吁一声,竟带着无意掩饰的伤感:“卜天敌,我杀过很多人,但是眼前,我却头一次发觉我在犹豫,我怀疑我对严堂主的允诺,是不是从开头就错了?”

    严渡闻言之下,额上顿时青筋暴突,他凝视着霍伯南,谨慎的道:“希望你不是当真,霍兄,但愿你这番话,只是情绪上的宣泄而已。”

    霍伯南闭嘴无语,从他的反应上,看得出他已经有了悔意,已经在自责不能隐讳他心底的感受——是的,他只是情绪上的宣泄而已,实质的利害关连,往往和个人的意愿观念背道而驰,纵然那种意愿观念是较为公正的。

    人的转变就有这么快,又一次常情常态的重演——卜天敌在笑,不知是自嘲抑或嘲人。

    严渡同他的帮手们仍然没有动手的迹象,仿佛他们在等着看,看卜天敌下一步的反应又是什么。

    趾钩尖利的一对大鹰爪,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闪漾着冰冷的、乌亮的光芒,卜天敌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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