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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忠华多次想给省委张书记挂电话,汇报一下铜州市近期的工作情况,顺便把按照张书记指示已经解除万鲁生老婆李芳双规的事情报告一下。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勇气给张书记打这个电话。省委张书记在铜州市期间发生的那些事儿,等于老百姓当着省委张书记的面给他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省委张书记离开铜州已经两个多月了,破解难题的答案连影子都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省委说,也没有办法说。尽管张书记至今没有直接催促他们,洪忠华却相信,这决不意味着张书记把这件事情忘掉了,他最怕张书记当面向他提起这个问题,那样他就非常被动,非常狼狈,因为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应付过去的成果,哪怕是预期的成果都没有。

    他还在这里迟疑不决,张书记却主动找他了,张书记打过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再一次研读那两份公车改革方案。让他看来,这两份方案没有一份是可以操作的。红色电话一响,洪忠华的心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这部电话是直通省委的,除了省委领导,一般人不会拨打这个号码,而且,这个电话是跟他的手机连通的,如果他不在办公室里,拨打这部电话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接通。果然,电话是省委张书记打过来的,问好寒暄之后,张书记开门见山地问起了他在铜州市视察调研期间遇到的问题,铜州市采取了什么措施,老百姓的困难是不是解决了,铜州市委市政府对树立科学发展观,创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有没有新的思路和新的举措等等。

    洪钟华让张书记问得发懵,懵归懵,洪钟华听明白了,张书记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是一句话:他在铜州市视察调研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儿,铜州市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张书记看不见洪钟华的尴尬,却听到了洪钟华紧张粗重的呼吸,这让张书记觉得洪钟华像一个面对老师提问的劣等生。张书记只好把自己当成一个优秀教师进一步提示他:“最近省委调研室两个同志到你们三顺滩开发区做了些调研工作,回来我问了问情况,你们对三顺滩拆迁户的补偿还没有落实啊。”

    洪钟华心头大震,他明白,所谓两个同志到三顺滩开发区做调研工作,绝对不是省委调研室没事干忽然想起来派两个人过来搞什么调研。而且,如果是正常的调研工作,省上的干部到铜州市来肯定会给铜州市打招呼,让铜州市安排接待。省委调研室不声不响派两个人过来搞调研,可以看成是省委对铜州市的情况进行暗访。省委张书记对在铜州市视察期间发生的问题并没有不闻不问,而是一直在密切关注铜州市委市政府的工作进展情况,用最流行的话说,省委这是听其言观其行,省委是在等待,等待他们主动采取措施解决出现的问题。然而,由于他们几个月来既无言也无行,就像一个劣等差生既完不成作业,又交不出答卷,省委终于有些按耐不住了。

    事情很明白,老百姓当着省委张书记的面扇了铜州市委市政府几记响亮的耳光,而且也让陪同视察的省委张书记丢脸败兴,张书记肚子里肯定憋足了气,一直隐忍不发,希望铜州市委市政府能够主动做出点像模像样的事情来,结果铜州市却一直没有动静,看样子,今天张书记是正面向他们要答案了,为难的是洪钟华手里并没有可以交得出去的答卷。洪钟华狼狈透了,不知不觉间身上冒出的汗水沾湿了他的衬衣,脑袋上出汗痒痒,洪钟华还不敢挠,这个时候一挠脑袋显得更加愚蠢。

    听到洪钟华这边没动静,张书记在电话那边“喂、喂”地喊了两声,洪钟华蓦地醒悟过来——现在怎么挠张书记也看不见,便抓紧时间在脑袋上一阵猛抓解痒痒。洪钟华能够担任一座正地级城市的市委书记,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面对省委书记的追问,他一眼瞥见了桌上放着的两份公车改革方案,马上有了灵感,回答张书记:“张书记,您说,我听着呢。”

    张书记说:“我没什么说的,我想听你说。”

    洪钟华只好开始汇报:“张书记到我们铜州市视察调研工作,是对我们铜州市工作的巨大支持和激励。张书记回去以后,我们党政领导班子召开扩大会议,传达贯彻了张书记的指示精神,落实省委领导的指示。会上经过大家畅所欲言的讨论,责成财政局立刻从今年的财政安排里调剂部分资金,优先解决三顺滩拆迁户的补偿金问题,现在这项工作正在抓紧进行,很快就会有部分资金到位。另外,为了贯彻张书记的指示精神,市委市政府联席会议责成市委调研室和财政局分别拟定公车改革计划,市委市政府下决心从整治公车着手,压缩财政支出,改进干部工作作风,再从其他方面调剂一些资金,明年争取三顺滩拆迁户的安置房全面开工建设,彻底解除三顺滩拆迁户的后顾之忧。现在,市委调研室和财政局的两份公车改革方案已经报上来了,我们正在研究准备上会讨论。市委市政府还有一个设想,今后要从制度上彻底解决问题,对以往的一些财政支出项目进行彻底的清理,建立更加严格科学的财政预决算体系”

    张书记打断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要对公车管理体制进行改革?”

    洪钟华有点紧张,不知道张书记为什么专门挑出这个问题询问,不过话说到这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是啊,财政局在我们贯彻落实省委张书记视察指示的会议上算了一笔帐,如果公车数量能够减少三分之一,行政性费用支出就可以减少百分之二十,所以我们准备把公车改革作为落实省委张书记指示精神的突破口,通过改革公车,减少公车数量,具体落实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精神,认真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

    希特勒的枪手戈培尔有句名言:谎言重复多遍就成了真理。其实,谎言重复多遍,不但会成为真理,就连谎言的制造者自己都会觉得那就是真理。洪钟华此刻面对省委张书记的催逼,随手拈来案头扔着的所谓的公车改革方案作为由头,应付书记的追问,说着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些事儿都是真的了。事实却是,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对这两份所谓的公车改革方案都保持着彻底的否定态度,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否定是正确的。

    省委张书记却对他的公车改革充满了希望,连连追问公车改革方案的细节,洪钟华便信手拈来一些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细节讲给给张书记听。现如今,举国上下对改革两个字都有天真的信赖甚至敬畏,似乎只要改革就一定是好东西,就一定能够带来经济社会发展的新成果。于是乎,教育改革改得老百姓上不起学,医疗改革改得老百姓看不起病,国企改革改得职工下岗肥了厂长,住房改革改得房价飞涨百姓骂娘在中国,哪个领导只要混得不顺了,举起改革的大旗,往往就会“杀”出一条活路来,当然“杀”出来的到底是谁的活路,没有人会去认真计较。利用改革这个词儿谋取方方面面的利益,已经成了很多领导的本能,例如万鲁生收取老百姓的停车年费,打的旗号就是解决城市停车难问题的改革。再例如现在的洪钟华,他并不是真的要改革公车制度,也不是真的想懵领导,可是现在他被挤到了独木桥上,省委急着要成果,百姓满肚子怨气,本来想抓一两个大案要案振作一下,却又一脚踢到了市长万鲁生这块铁板上,搞得非常被动。如今,万鲁生活像甘地对付英国人,采取不合作、不接触、不抵抗的三不政策,对洪钟华软磨硬泡。作为一把手,洪钟华的日子确实很不好混。今天让张书记逼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只好依靠长期当官养成的本能,现炒现卖,拿出公车改革方案来应付。

    洪钟华跟张书记扯了半天,把张书记忽悠得云山雾罩,兴高采烈,支持、大胆、放手之类的话说了一箩筐,张书记的话反过来又把洪钟华激励得热血沸腾信心百倍,好像公车改革已经大获成功,官员们都已经开始骑着自行车、挤着公共汽车恢复了公仆的本来面目,市财政账上的钱就像洪水期的河水,涨得财库活像即将临盆的女人。

    放下电话,洪钟华却又开始发愁,吹牛放炮的兴头过了,冷静下来,他不能不发愁,因为他心里明明知道,这两份思路和方式截然不同的公车改革方案都不可能实现。而且推动起来就铜州市现在这种局面也是非常困难的。再把道理放大一点看看,不要说铜州市,就是全省、全国,公车腐败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豪华车祸”这里的“祸”是祸国殃民的祸,也是中国独有的每年要烧三四千亿人民币的“国祸”可是谁又有那个本事,能真正消除这个让全国人民痛恨、让全世界人民笑话的国祸呢?他蓦然醒悟,刚才兴之所至对张书记承诺的那一套,很可能会变成套在自己脖子上却又无法摆脱的绳子,让自己窒息而死,而且可能会死相难看。

    洪钟华后悔莫及,如果不是怕疼,他就会在自己的嘴上狠狠掴一巴掌,他实在恼火自己接到张书记的电话之后就乱了阵脚,心里发虚,脑子发热,结果胡诌八扯给自己惹出了更大的麻烦。其实,洪钟华的这种反应是官员的通病:嘴上念叨下头,心里想着上头,嘴上时时刻刻喊着老百姓,心里时时刻刻想着逗领导开心,洪钟华身在官场当然不可能免俗。

    华钟华正在办公室里独自郁闷、焦躁、苦恼,纪委书记单立人来了。

    单立人看到洪钟华躲在办公室里抽烟,而且满脸官司,错愕不已。因为据他所知,洪钟华向来是禁烟派,不要说自己抽烟,就是别人当着他的面抽烟他也常常露出不愉。整得市委干部不抽烟的暗暗庆幸,抽烟的集体戒烟,戒不了的就像患上了恶心人的隐疾并且被暴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没办法,楚王好细腰,宫人多饿死,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儿。单立人是特例,一来他脸皮厚,明明看到洪钟华对他在禁烟区喷云吐雾非常厌烦,却能厚着老脸假装没看见,洪钟华当然不好意思像对待别的下级那样当众指责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二来单立人的命运由省委组织部掌握,洪钟华对他的命运没有直接支配权,所以他就能够嚣张一些。三来单立人满身的那种烟油子味道已经成了他的身份标签,以至于让人觉得,如果没了那身烟油子味道,他就不是他了。他叼着粗黑的卷烟的形像似乎已经成了他本身的长相,往往让人忽略他正在违反规定在禁烟区抽烟。

    洪钟华则大大的不同,正因为他反对吸烟,所以当他自己也吸烟的时候,就让人觉得异乎寻常,尤其是配上他那一幅愁眉不展的神情,就更让人觉得非同小可。因为,市委书记是一座城市的老大,颐使气指、胸有成竹、一本正经、豪情勃发等等这一类词句才是市委书记的形像标签,除非是那些被绑上法庭接受审判的“前”市委书记,谁会看到一个反烟派的现任市委书记愁眉苦脸像作践自己一样躲在办公室里闷头抽烟呢?

    “洪书记,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单立人看到华钟华那副德行,本能地这样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了慌乱和紧张。

    洪钟华强打精神微微一笑,从中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扔给单立人:“没什么啊,我正在看着两份车改方案,有点累。”

    单立人谢绝了洪钟华扔过来的中华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叼在嘴上的卷烟:“我还是来这个,纸烟没劲,对身体也不好。”

    洪钟华说:“什么烟对身体都不好。”

    单立人说:“卷烟不同,卷烟从里到外都是烟叶,不像纸烟外面裹着一层纸,表面上是抽烟,实际上是抽纸,卷烟化痰止咳,清肺利嗓,书记也来一支试试?”单立人刚刚说完,就拼命咳嗽起来,然后卡出一大泡粘痰,跑到办公室门口墙根下面的痰桶那儿吐了出去。

    华钟华咧咧嘴,觉得挺恶心:“行了,刚刚还说什么化痰止咳,清肺利嗓呢,你看你咳的,烟还是要少抽,不说别的,起码为了自己的身体该节制的还是要节制啊。”

    单立人振振有词的辩解:“我没说错啊,这不就是化痰止咳吗?把痰化出来,不就止咳了。”

    洪钟华没心思跟他研究这个问题,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找我有事吗?”

    单立人坐到了沙发上:“案子突破了,我来申请把他老婆的案子直接移交给检察院,通过司法程序办理。”

    华钟华听到这个消息,腾地一声坐直了身子:“真的?有把握吗?”他不用问,就知道单立人说的那个“他”是市长万鲁生“他”老婆自然就是宏发建设开发总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法人代表李芳。

    单立人肯定的点点头:“当然有把握。”

    洪钟华说:“你把情况详细地说说。”

    单立人便开始一五一十的汇报他们破案的经过

    民政局纪检组长郭晓梅接到市纪委要求她先跟车轱辘接触,争取让车轱辘主动向组织上交待问题的指令之后,非常犯难。她知道,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根据对车轱辘秉性的了解,她估计车轱辘不会把她的谈话放在眼里,更不会因为跟她谈一次话就幡然醒悟,主动交待自己的问题,因为,如果把问题揭开了,那也就意味着车轱辘的政治生命结束了。有政治生命的人,往往把政治生命看得比生命本身还重要,因为这种人如果没了所谓的政治生命,就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郭晓梅本来想找党组书记、局长何茂泰一起找车轱辘谈话,何茂泰一口拒绝,他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这个问题是市纪委查的,还是由市纪委直接找车轱辘谈话比较合适。车轱辘是党组成员,副局长,按照干部管理权限,他和郭晓梅找车轱辘谈话都不太合适。

    他这一说倒让郭晓梅更加为难了,明明知道何茂泰是不愿意招惹麻烦,不愿意得罪人,却没有足以说服他的理由。这也难怪,如果何茂泰是那种听了郭晓梅的话,就陪着她去找车轱辘谈话让车轱辘交代问题的人,那他根本就不可能当上局长。反过来,何茂泰倒也提醒了她,如果没有纪委出面,她自己找人家车轱辘确实有点不太合适。何茂泰一句话,不但摘脱了自己,也彻底打消了郭晓梅找车轱辘谈话的积极性。郭晓梅连忙给纪委打电话,按照局长何茂泰的口径向纪委作了说明,要求纪委派人找车轱辘,她可以配合做记录。纪委负责这个案子的处长听了郭晓梅的话呵呵笑了,说我们哪敢劳驾郭组长给我们做记录啊,之所以让郭组长先找车轱辘谈谈,主要原因还是纪委现在有几个案子脱不开手,既然郭组长有困难,那就先不要谈了,等到纪委腾出手抓这件事情的时候,再请郭组长继续配合。

    有了市纪委这个态度,郭晓梅彻底松了一口气,也就把车轱辘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车轱辘当然不知道这些内幕,见最近一个时间他那件揪心事儿没了动静,心里没底,就跟交警队王队长联络,问王队长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王队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马上告诉他,没有任何动静,好像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们俩的攻守同盟是早就订好了的,车轱辘听到王队长传过来平安无事的消息,心情有如云开雾散的晴空,想马上又给惊叹号打个电话,告诉他已经彻底没事了,转念又怕惊叹号说出什么倒霉败兴的话破坏好容易得到的好心情,就没有再跟惊叹号联系,叫上葫芦到郊外散心。

    车轱辘和大多数长期在官场上厮混的领导一样,绝对不会像草根百姓郊游一样带家携口地专心致志地去游山玩水。他们旅游就是公务,比如公款出国,明明是免费旅游,没有一个官员会说自己是去旅游的。车轱辘为了让自己到郊外游山逛水散心更像一次名正言顺的公出,打电话把自己属下的殡葬管理科长叫上陪同。殡葬管理科长暗暗厌烦,以为车轱辘又要带他去那个即将成为火葬场的华侨农场。虽然他是管这个事情的,对给死人开发房地产却并没有那么高的兴趣。没想到上车之后,车轱辘却让葫芦把车朝龙山植物园开。

    殡葬管理科长大惑不解,请教车轱辘:“车局长,是不是新陵园的地址又变了?”

    车轱辘不屑地咧咧嘴:“市长办公会定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了?还不是市长拍拍脑袋一句话的事儿。说不准市长睡一觉做个什么梦,醒过来就又变了。再说了,市长也不是老大,老大是书记,书记拍脑袋拍出来的结果要是跟市长不一样,市长还不是得听书记的。别那么当真,有些事情,能办的就办,不能办的拖一拖说不准哪天就又变了,我见得多了。”

    科长惊讶:“陵园地址又变了?变到哪了?”

    车轱辘:“这一次倒还没有变,最终变不变,什么时候变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啊,我们要抓紧办,只要一开工想变就不那么容易了。”

    科长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看来看去,想来想去,还是车局长你带我们找的那块地方最合适,如果再变,我还真觉得可惜。”

    车轱辘哈哈一笑:“你这个家伙,也学会拐着弯表扬领导了。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再变也变不出这一块了,市领导恨不得明天我们就把新陵园建好,后天就把老陵园的住户全都搬迁过去,好给房地产投资商创造良好的发财条件,市领导比你我更着急。”

    科长说:“那也没钱啊,我也想抓紧搞起来,没钱怎么搞?”

    车轱辘:“市财政都是这个样儿,干正经事没钱,过节放焰火、粉饰繁荣一烧就是几百万。马屁滩的拆迁户都闹到省委张书记那里了,到现在还不是一分钱都没有见到。可是那个夜景工程,不照样上得热火朝天?”

    一直默不作声老老实实开车的葫芦这时候插了一句嘴:“车局,你开一会不?”

    龙山植物园是铜州市著名的风景旅游区,距离市区有二十公里的路程,为了开发旅游,方便游客往来,前几年市里修了一条专线高等级公路,渴望通过开发龙山旅游创收。公路一修好,龙山植物园就急急忙忙涨价,原来十块钱一张的门票一下涨到了五十块,本地老百姓气得骂娘,谁也不来。旅行社也纷纷打退堂鼓,因为接团成本增加了,这样一来龙山植物园倒真的成了世外桃源,风景秀美,游人稀少,只有一些政府官员坐着公车免费入园检查指导工作,或者是一些有钱人高兴了驾着私家车,带着亲朋好友来散散心。所以这条花大价钱修好的高等级公路上人车稀少,最适合飙车,所以上了这条通往龙山植物园的大道之后,葫芦就请示车轱辘飙不飙车。

    车轱辘表现很好,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戒了,今后再也不开车了。等到今后有钱了,咱也买一台车,想开就开,纪委、市委谁也管不着。”

    车轱辘说的是真心话,飙车出了事故,终究不是他直接压死了人,而是间接做祸,所以对他的触动并不是很大。真正触动他的是,这件事情市纪委居然立案调查,这才让他不寒而栗,有了惊心动魄的感觉。他设想,如果市纪委真的查清楚那天是他在驾车导致了严重车祸,别的不说,仅仅因他违规驾驶公车,处分就是躲不掉的。如果再把他隐瞒事故,贿赂交警队王队长的事情揭出来,不但他的仕途走到头了,说不定还会把他送进牢里吃牢饭。虽然他没有勇气去主动交待问题,为了保住脑袋上的乌纱帽盼望能够蒙混过关,可是却也下决心从此戒飙,不再动车了。

    葫芦没吱声,心里却想:你要是早点戒了,我们大家现在就都太太平平过日子呢。

    殡葬管理科科长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觉得车轱辘是在指桑骂槐,对纪委找他调查车轱辘买陵园两个穴位的事情不满。殡葬管理科长连忙向他解释:“车局长,纪委是找过我问你买穴位的事儿,不过你放心啊,我可不是那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我实事求是,把你交款的收据都交给他们看了,证明你确实交钱了,绝对没有假公济私啊。再说了,纪委来调查,我能不配合,我敢胡说八道吗?”

    车轱辘哈哈一笑:“你看你这个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了?我可没多想啊,刚才话不是说到这了吗?没事,我能理解,纪委调查也是对的,既然有人反映情况,纪委来调查一下,把情况调查清楚了,也是还我一个清白么。”

    科长又哆嗦了一下,更紧张了,连忙解释:“车局长,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告状,如果是我告的,天打五雷劈”

    车轱辘暗暗好笑,又有点厌烦:“你看你这个人,我连话都不能说了。最近跑新陵园的事情,大家都挺辛苦,也做了大量的工作,今天想叫上你到龙山植物园考察一下园林建设,为新陵园的建设方案提供点思路,顺便也散散心,你怎么这么多小心眼?我再说一遍,我既不相信是你告了我,也不相信你在纪委调查组面前会说我什么坏话。你可别整天想这些事情,我也不是那种人,从今天开始,你把全部心思都放到新陵园建设上去。过去还没看出来,你这个人这么小心眼。”

    殡葬管理科长不好再说什么了,强装个笑脸:“不是我心眼小,我在车局长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了解?我可不愿意在我敬佩的领导心里留下坏印象。”

    车轱辘让他逗得哈哈大笑:“你啊你,你这个人还真有意思,过去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活泛呢?”

    科长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怕领导误会嘛。”

    车轱辘恍然,他今天把这位科长叫出来没去那个未来的火葬场,却来到了龙山植物园风景区,让这位科长心中惴惴,以为车轱辘找他跟纪委调查有关,结果他随意说的每一句话,听到这位科长耳朵里,都成了裹挟着沙砺的狂风,真应了那句古语: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也真应了那句时髦话儿:领导随便放个屁,下属耳边响惊雷。

    明白了这一层,车轱辘没了跟这位科长聊天的兴致,甚至登高望远饱览秀丽风光的兴趣也淡了许多。看到车轱辘沉默,葫芦和科长也都跟着沉默,谁都不敢乱挑话头,深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合车轱辘心意挨呲。

    到了龙山植物园,葫芦请示车轱辘是坐车上山还是步行爬山。车轱辘原来打算步行爬山,既锻炼身体,也能更好的领略沿途风光,结果让胆战心惊的科长闹得没了爬山的精神头,到了不上去看看又有点白跑一趟的失落,便吩咐葫芦开车上山。

    葫芦直接把车开到了景区大门口,景区规定不准机动车辆入内,游人只能步行,葫芦口气硬硬的告诉景区门卫,这是民政局车副局长来搞调研。守门的看到确实是政府公车,既不敢拦截他们的车辆,更不敢让他们买门票,老老实实的打开了电动栅栏,请车轱辘的座驾开进了景区。葫芦一路把车开到了半山腰的停车坪,停车坪周围修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可以供游人乘凉歇脚。这里是汽车可以到达的最高点,再想往上就得徒步爬山。

    车轱辘和科长爬出汽车,走了几步来到了山坡上,此时已近黄昏,斜阳夕照,云霞翩翩,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姹紫嫣红,让金黄色的霞光渲染得一片辉煌。放眼望去,远方的铜州市若隐若现,暮霭犹如一层彩色的薄纱覆盖着市区,让人觉得市区好像虚无飘渺的海市蜃楼。风景如画,车轱辘心旷神怡,让殡葬管理科长招惹起来的不快烟消云散,便和颜悦色地对科长说:“如果新陵园能建成这个样儿,那我们也就对得起铜州市老百姓了。”

    科长刚才在车上说话不当招惹车轱辘不高兴,这阵不敢乱搭茬,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车轱辘的胃口,再度惹领导生气,只好“嗯、哦、就是”用这些涵义不特别明显的肯定词句来回应车轱辘的感慨。心里却在反驳车轱辘:活着的才是老百姓,陵园是给死人住的,跟铜州市老百姓关系不大,死人住风景优美的陵园和住荒丘野冢没有什么区别,即便不给死人安排住宅,死人也不会到市委市政府门前集体上访,活人都没房子住,哪有钱盖这么漂亮的陵园给死人住。但是这话却不敢说出口来,怕不对车轱辘的胃口。

    车轱辘面对良辰美景,心里一阵阵的往上涌感慨,想到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当领导干部能够活得这么惬意,由不得胸中豪兴勃发需要好好地抒发一下,可惜既不会唱歌又不会吟诗,只好放开喉咙啊呜呜地嚎叫起来,不知道的人此刻听到这个动静肯定会吓一跳,以为植物园放养了发情期找不到配偶的狼豸虎豹。喊声中一个滚瓜溜圆的胖子皮球一样蹦蹦跳跳地从山坡下面跑到了车轱辘面前,一把握住车轱辘的双手使劲摇着:“车局长,放出来了?没事了?祝贺,祝贺你啊。”

    车轱辘让他给弄愣了,注目一看,人倒认识,就是人称狗不理的植物园风景区管委会主任。这个人的脸胖成了包子,脸上的折子也跟包子一样多,据说有人专门数过,横折子六道,竖折子六道,斜折子六道,加起来一共十八道,跟正宗狗不理包子上的折数相符,于是恼火他涨价的老百姓就都把他叫狗不理。车轱辘甩开他的手,莫名其妙的问他:“祝贺啥啊?什么放出来了,没事了?怎么回事?”

    狗不理也莫名其妙:“您不是让纪委抓起来了吗?刚才我听门卫说你来视察,还以为他们瞎胡扯呢,赶过来一看原来您放出来了,放出来就说明没事了,祝贺,祝贺,值得祝贺啊。”

    车轱辘差点没气死,横眉怒目得追问:“你听谁说我抓起来了?唵?谁说的?”

    狗不理傻乎乎地认死理,车轱辘的反应他好像没有任何感觉,还一个劲说:“现在大家都这么说,铜州市都传遍了,您就别保密了,没关系,放出来就说明你没事。”

    车轱辘气得发懵,刚刚孕育出来的一点好心情全都让狗不理给破坏了,脸色僵得活像棺材板,扭头便走。狗不理还不识趣,追在屁股后面请示:“车局长,您难得来一趟,对我们的工作提点意见建议么。”

    车轱辘钻进车里,吩咐葫芦:“开车。”

    葫芦还在等落在后面的科长,车轱辘却已经等不及了,连连催促葫芦:“开车啊。”

    葫芦只好对着车窗外面叫:“快点啊,走了。”

    科长连滚带爬地钻进汽车,狗不理却又追了过来:“车局长,怎么说走就走啊?晚上一起吃顿便饭吧,算是给您压惊接风。”这个湖涂蛋竟然至此还认为车轱辘是刚刚放出来的。

    车轱辘恨不得扇他一记大耳光,可是,人家虽然级别比他低,却不是他的部下,不好拿他撒气,即便是他的部下,他也不能随便扇人家耳光解气,火闷在肚子里撒不出来,就把火气朝葫芦身上发:“走啊,等着吃屎啊。”

    葫芦因为狗不理这个湖涂蛋受到车轱辘的训斥,也自然把车轱辘的怒气转发给他:“行了,别罗嗦了,车局长专门过来看看,要在你们这儿建火葬场呢。”说完,一脚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狗不理看着转眼在山脚处消失的汽车懵了,呆了一阵连忙朝山下办公室跑,他要赶紧向主管植物园的市政园林局领导汇报:民政局车局长要在龙山植物园风景区建火葬场。

    车轱辘一路沉默不语,狗不理的话让他生气,也让他心惊,他不敢想象,如果他被抓起来的传闻变成真的,那他将会怎么办。他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

    万鲁生老婆李芳的问题其实并不难查,这个案子和很多同类的案子一样,关键问题是有没有决心查,有没有手段查。纪委的办案手段比起检察院、公安局那些司法机关很弱,那就是缺失法律程序和司法手段的支持。所以,当他们开始调查李芳的问题时,万鲁生和上级一句“有证据吗?”就把纪委给难住了。没有证据就不能立案调查,不立案调查又哪来的证据?这是纪委办案常常要面临的悖论逻辑。立案调查没有侦察手段配合,单单靠查账、找当事人谈话、政策攻心、双规吓唬是远远不够的。好在洪钟华、单立人让万鲁生和李芳惹恼了,下了决心要查个底朝天,表面上放了李芳,暗地里组织了纪检监察公安三方联合调查组,采取了一系列的侦察手段,对宏发开发建设总公司所有银行账户进行了秘密调查,根据账上资金走向再进一步的展开搜证工作,甚至把每一次提取现金的监控录像都全部调了出来,在这种拾荒者捡破烂翻腾垃圾箱式的彻底调查下,结果让联合调查组大吃一惊:所谓的城市停车年费进入宏发公司以后,有三千多万居然通过不同的渠道,分别汇入了七十多个账户,然后又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账户把这些钱消化得一干二净,死鬼魏奎杨的账户过手的也不仅仅是六百万,而是八百多万,另外二百多万也有人直接提走了现金。

    专案组工作做得很扎实,凡是从录像上能够调出来从上述账户套取现金的人,都分别采取技术手段从户籍资料里调出来身份情况,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核对、掌控,很快就查明,这些钱最终通过不同的渠道汇到了香港一个叫鸿运国际贸易发展公司的账户上,而这个所谓的鸿运国际贸易发展公司其实是一个空壳公司,根本没有什么业务,往来资金数额却很大,关键的问题是:这家公司银行账户上留存的印鉴却是李芳的。内地汇到这家公司账户上的资金很快又兑换成外币转汇到了美国,而万鲁生的儿子就在美国留学。

    洪钟华听万鲁生介绍完案情,几乎有点兴高采烈了:“好,很好,你们对这个案子的调查非常深入扎实,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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