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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谁的豪气。

    艾锟见‘崂山一鹤’怔在当地,忙提醒他道:“姓葛的还走不远,我们迫他一阵,一齐上山如何?”

    左萍接口道:“这里山路纷岐,谁知道他往那儿走,大家又看不远。”

    唐剑宁听他们在讨论不已,信口用手一指道:“他在那个方向。”

    翁白水见他大喇喇地.胸中原不在意,又看他漫不经心,随手乱指,可怒了,他冷冷地说:“林兄何以知之?”

    唐剑宁仍是不在意地道:“我听到了他衣带起风之声。”

    左萍和艾锟心地比较平和,忙凝神细听,果真在十多文开外处,有人急驰之声,左萍连连点头不已。

    翁白水见左萍也作如是之状,更加生气,他有些恼羞成怒了,便大声问唐剑宁道:“而今计将安出?”

    艾锟见他这般气势凌人,而且又甚是无礼,脱口道:“各走各的阳关大道,姓翁的,你要怎地?”

    翁白水大怒,尖声狠狠地道:“好,姓艾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左兄,走!”

    说著,也不管左萍愿不愿意,自顾自地往方才唐剑宁所指的方向疾奔而去,他是何等迅捷,用刻之间,便隐于黑暗之中。

    左萍因本来是和他同行.所以无可奈何地向二人道:“艾兄,林兄,小弟失陪了。”

    他紧跟了下去。

    艾锟望着他们所去的方向,长笑一声道:“姓翁的算那门子名门正派之后,真替他们峨嵋丢人。”

    唐剑宁于心不忍地劝道:“翁兄人是刻薄了点,但一手武功可真不错。”

    艾锟含意甚深地看看他,彷佛已看出了剑宁良善的本质似地,他们互相对看了两眼,剑宁笑道:“他们也太心急,金砂门下那位姓葛的跑了多少冤枉路,咱们要追他也不宜迟,往这边走。”

    艾锟身不由主地跟了上去道:“你怎知这条是捷径?”

    唐剑宁笑道:“艾兄,最近上山的武林中人有多少?”

    艾锟紧紧地跟在他身旁道:“少说也有二十个。”

    唐剑宁闻言暗惊,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只要找到那块石碑,便可通晓山上途径,因为,在雁荡派秘图上已指示得十分清楚,因此,他道:“就是这条路没人走过,想来有些名堂。”

    艾锟是个老江湖,岂会被他唬过,但他也明知人家藏了私,不肯说出,自然也不能太过份逼他。

    果然行不了多久,唐剑宁一把拖住艾锟,伏在一丛树后,只见三两分钟之后,有一个短服劲装的汉子,正以上乘的轻功疾驰而来。

    只见他身材高大,是个北方人的样于.他们不言便知,是金砂门后起之秀的葛宏骞。

    葛某是金砂门最近接任的掌门人.是漠南萨家的乘龙快婿,一双肉掌早已打遍大漠南北,但生平足迹,却没有踏入黄河以南!不料今日却会出现在浙东的雁荡山中。

    忽然,一片浮云遮去了月亮的光华,这木石杂列的山岗瞬即变得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葛宏骞仍是迅捷地前进著。

    黑暗中,有一人缓缓地道:“葛大侠请暂留步。”

    他听声辨形,知道这人是立在右前方,他左足前跨,一扭身.身形已绕了个大弯,面对著那人。

    浮云瞬刻已过.月儿重露光华,他只见在金黄色的月光下.站著两个天神似地佩剑之人。

    他初是一怔,随即抱拳一揖到地道:“葛某初入中原,不知台驾大名。”

    艾锟知道他是怪自己冒失,有欠礼数。

    但是唐剑宁开言却答道:“小可林钱塘。”

    这句话,他今夜已说了三遍,但语调却一模一样,生硬地有若背书,其实每当他说一次,他的心头便有如鹿撞,宽在是生拍西徉镜拆穿,就当场有好戏了。

    那知道‘林钱塘’三个字才出口,葛宏骞虎目圆瞪道:“姓林的,咱们总算遇上了,你说那笔帐怎办?”

    唐剑宁暗暗叫苦,这下岂不是黄狗偷食.黑狗挡灾?一时倒说不出话来,葛宏骞冷冷道:“只要你崂山一鹤划下道儿来,姓葛的便赴汤蹈火陪你走两招,你且说怎么样?难道真个瞧不起咱们这种边荒邪门是不是?”

    说著两手往后一背,艾锟见得不好,恐怕是崂山一鹤与金砂门有些纠缠,但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他大声说道:“葛大侠说得是,但今晚我们与‘多事老人’有约,却是难奉陪,待过些日子,林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不会欠你什么。”

    葛宏骞权衡得失,见艾锟龙行虎步,中气极足的是内家高手,况且‘多事老人’之事,也比门下几个徒弟的颜面重要的多,于是,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看在这位兄台的面上,权宜过了今天再说。”

    唐剑宁最初是中足失措,不知如何说才好.但天生一股傲僻之气,瞬刻之间,使他也不愿再加解释,他只是冷然哼了一声。

    葛宏骞是一家宗主,他对艾锟长揖道:“这位兄台.在下先走一步了。”

    艾锟奇怪地望望他们两人,他觉得惊异的是,既然林钱塘与人家有隙,却为何兴冲冲地凑著和人家见面?而且,当大家发现是金砂门下的掌印时,他也毫不惊讶。

    他暗暗道:“崂山一鹤真是邪门,不晓得他是安著什么心思!”

    他们这一折腾,又就搁了半个时辰,看看要近子夜,两人都非常着急,因为此时铁柱峰上已是龙争虎斗了。

    他们再不打话,顺著方才葛宏骞的路径,此起彼落地扑上山去,远远望去,活像两只疾驰的野免。

    忽然,在沉寂的山谷里,震荡著轰隆隆地声音,艾锟虽然初至斯地,但也耳闻过雁荡飞瀑之名.他回头对‘崂山一鹤’笑道:“千丈直泻,倒悬天河。”

    唐剑宁怕他自形中辨出自己的派别,因此宁可放缓脚步,让自己落后半步,这时听他这声说,早知道已起了铁柱峰的中腰,照图上所说,再有三里多山路,便可到了石室。

    他希望在路上不要再有任何的波折,他虽然喜欢和艾锟相交,但他现在却不得不抛开他,否则,再遇到任何一个武林中人,他那冒充‘峻山一鹤’身份的把戏,在两面对证之下,都有拆穿的可能。

    因此,他毅然地下了决心,他大声对前面的‘出水云龙’艾锟道:“艾兄你往右,我走左,峰顶再见。”

    艾锟只当他是怕大家都迷失了道路,说道:“好,这里有几支火箭,请林兄带在身边,以便联络。”

    说著,头也不回.甩手把三枝火箭直抛了过来。

    那几支火箭带著一股劲风,呼地一声,便冲到眼前,艾锟有心想考较唐剑宁的功夫.已自用了八成腕力。

    那知道背后只有一阵风响,‘崂山一鹤’已自扑向左去,而这几支火箭却如泥牛入海似地,丝毫不见下落。

    艾锟大惊,忙回头一瞧,地上也没有它们的踪影,分明已被‘崂山一鹤’收了去,但自己可真丢人,竟连人家何时消去自己的用劲都不知道。

    待他再惊醒一看,‘林钱塘’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到何处去了。艾锟自出道以来,只身打遍大江南北,未当轻易推许人.这下不得不对年青的‘崂山一鹤’欣佩万分。

    但他仔细一想,也知道方才‘峻山一鹤’是偷了巧,利用一转身之势,衣柚飘处,已将三支-火箭卷住,再往前一带,也难怪他只觉人家转体前扑.却被他轻易瞒过了。

    不过话得说回来,这几个动作不但要看得准,拿得稳.而且要有极高的功力,方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力远.而取之易如顺手牵羊了。

    他那里会想到,方才与自己共步已久的人,竟是得到他们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百步追魂姬丈央真传,而且又是雁荡大侠萧文斌的死后弟子.和十年来名震武林的摩云客的小师弟。

    他只当唐剑宁是崂山一鹤.不禁暗暗自语道:“怪不得江湖上传说:

    长江游云龙,

    少年出八宗,

    崂山飞独鹤,

    血掌震大漠。”

    他今日倒先后见过了其中之四,除了峨嵋的翁白水是旧识之外,其馀如昆仑左萍,金砂门葛宏骞和这崂山一鹤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其他也可知一般。

    像少林当今第三代首传智明和尚,武当的丘九渊等,都是名列歌谣之内,他们的功力也决不在其他人之下,想到这里,艾锟不知是悲还是喜。

    他悲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们是今日的浪峰,也是当代武林中最有希望的人物。但是,卅年后又如何呢?

    他喜的是,武林中自摩云客唐敏忽然消声匿迹之后,几乎是平静的出奇,这是青黄不接的真空时代!老一辈的没人肯传棒,但小一辈的却拚命想争取这棒子,而今晚这一战,虽夹著多少的私仇恩怨,但也是青年高手对老一辈的大魔头——百步迫魂姬文央的正式挑战。

    武林中寂静了十年,并不是意味著江湖从此太平,这不过是各大宗派都老成凋谢,无力后继,因此大家都在培养人材,以争取这一代的武林盟主之位。

    而今夜这一战.将是这十年苦功的成绩展览,以及其最大的考验。虽然,它的导火线是个大怪物‘多事老人’,但是事实上.能引起这场大战的人,也只有‘多事老人’一人,因为:

    换了别人,百步追魂姬文央决不肯出来干涉。

    同时.天下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可以使各大宗派捐弃私仇联手围攻他,因为‘多事老人’多管闲事的结果,几乎使他得罪遍了武林中所有主要的门户。

    因此,今夜铁柱峰这场大战,可以说是变相的武林大会,而且是十多年来武林发展的必然的结果。

    艾锟的豪气油然而生,他抬起头来,对明月长啸一声,山谷中传来冷冷不绝的回音,和著逐渐增强的飞瀑声,于是,他震眩了,他觉得自己像是逐渐投向那百丈深际,而那水花点点地沾在他的头发上。

    xxx

    剑宁甩脱了艾锟,飞快地向铁柱峰上奔去,他一口气奔出里许,方缓下身来,他四周看了看,黑静静的,于是他放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皮纸来,那是摩云客给他的,图上有雁荡老人羽化的详细地点形势,他看了半天,忽然呵了一声,暗道:“我真糊涂得可以,看来就这山崖就是了,方才我误打误撞的,如此看来,倒是碰上了捷径哩。”

    正当他要把那张地图收起时,忽然一阵劲风袭体,他机警地把地图往怀中一塞,退了一步。

    只听得黑暗中一个阴森森的声音:“林兄,那是什么秘图啊?可以给我瞧一眼吗?”

    剑宁虽在黑暗之中,但是他的辨别能力著实惊人,他略一翻眼,便冷冷道:“翁兄好快的脚程。”

    那人呵呵冷笑一声道:“我翁白水一生最喜躲在暗处窥察别人阴私,别人骂我鬼鬼祟祟,我姓翁的端的直认不讳,哈哈,林兄方才那张地图倒像是什么秘宝之图哩,好在此无六耳,拿出来大家看看打什么紧?”

    剑宁看他那邪恶之像,心中暗骂:“真不知道峨嵋这等大派怎会出这等人物?”

    口中却道:“翁兄误会了,这那是什么秘宝——”

    翁白水紧接著道:“那么是什么?拿出来看看更没有关系了。”

    剑宁怒道:“在下不愿可不可以?”

    翁白水一怔,却立即哈哈大笑道:“成,成,当然可以,不过——”

    他这两句声音极大,立刻远远传了出来,只听得右面一人叫道:“翁兄,你在那里?怎么忽然丢下小弟先跑了?”

    剑宁听那声音,正是崆峒的青年高手左萍,果然刷的一声,左萍落了下来。

    翁白水何等精灵,他听左萍声音就在近处,心想自己方才的言语必已被听去,便索性道:“左兄,这位林兄身藏巨宝之秘哩。”

    他说著故意做个鬼脸,倒像是开玩笑似的。

    剑宁愤怒已极,他不料世上真有这著无耻之人,却不料左萍一听之下,立刻双目大睁,压低音嗓子道:“可是可是那百阳朱”

    说到这里,他立刻警觉止口,睁著一双大眼望着剑宁。

    剑宁何等聪明,一听之下,心中暗道:“瞧他何这等模样,莫非当真有什么宝物在这铁柱峰上?”

    翁白水道:“林兄,咱们既合力来对付那多事老人的,就该开诚布公——”

    剑宁忽然想到:“我岂能在这里和你们胡缠?”

    他也不作声,忽然之间起步飞纵而起,也是他太无作战经验,左翁二人虽是随随便便一站,却是各自卡住了地位上的要点.剑宁不动则已,一动就得触上两人布置。

    果然剑宁身形才动,翁白水已经当胸一掌劈到,剑宁急切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咬牙也是双掌推出。

    只听得‘碰’一声,剑宁身形丝毫不变地直冲而出,翁白水却是双肩一幌,已然慢了一步!

    只见剑宁身形愈飞愈快,就从那山崖直壁上飞蹬而上,翁白水左萍都是成名武林的高手,但是看到剑宁在直峭壁崖上飞纵的情形,都不禁暗抽一口冷气,半响才道:“好个崂山一鹤!”

    而剑宁却在暗自寻思:“这等山壁虽然高峻,可是比起唐家村后那舍身崖来,可还差得远哩。”

    他身形毫不停留,片刻就翻上了崖顶,定目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原来黑暗中依稀可辨出远处一片水光,敢情竟是一道水帘飞瀑,而那瀑前隐约可看到有八九人包围著。

    剑宁了无江湖经验.暗叫一声:“糟啦,迟了!”

    他心中一急,就拚命向前奔去,那些人好像都是面对瀑布,是以他略藉乱石掩护,就奔出十馀丈,而无人发现。

    这时候,崖后一阵风声,剑宁侧目一看,依稀可辨是翁白水和左萍奔了上来。不知怎的,他忽然感到一阵紧张。

    就在此时,忽然前面左方又是一人跃起,那一群人中立刻有人拍出一掌,其势快疾无比.喝道:“什么人?”

    那空中之人反手一掌挡出,‘拍’的一声轻飘飘落了下来,姿势美妙已极,他一落地就朗声道:“丘真人,我艾锟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那人怔了一怔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艾大舵主到了,恕罪恕罪。”

    剑宁暗中骇然道:“这人出手好快,听文锟管他叫什么丘真人,大约是武当的什么丘九渊了。”

    只听得黑暗中有一人道:“咱们自家人在此,也不必隐瞒什么,多事老人华老儿虽然和咱们大家都有那么一点梁子,但是凭良心说.咱们今天主要还是来碰一碰百步追魂姓姬的——”

    说到这里,那人顿了一顿才道:“还有,听说那什么百阳朱桃的事,老夫则以为宝物惟有德者得而居之,大家最好别看得太重,以免伤了武林和气”

    剑宁听得一怔,却见那边翁白水和左萍已自赶到人丛中,翁白水的声音:“据在下所知,咱们这里已有人得了那宝贝的秘图了。”

    此言一出,立刻众人忍不住大为耸容,剑宁知道翁白水以为自己已经在人丛中.故此出言中伤,心中对他不觉更是痛恨。

    这时月光转移,正把那道飞瀑照得清清楚楚,剑宁心中一惊,再无犹疑,猛然撕下一块衣巾,在脸上一蒙,大步向前飞纵过去。

    他籍著石掩,在平地上伏身飞行,不一会已到了水帘之前,依稀可见瀑布之后似乎有一个山洞,那瀑前却密密麻麻堆了好些堆乱石。

    他奋然一跃而起,直往水帘飞去.只听得下面有人高呼道:“什么人?”

    只因大家都以为他也是来参加的,是以虽有惊喝,却无行动,直到他纵近那几堆乱石,才有最近的一人猛然发掌拍阻。

    剑宁猛可一掌劈下,立刻觉得那人掌力雄厚无比,低目一看,却是那金沙门的葛宏骞想是一时没有认出剑宁,只双掌齐挥.同时喝问道:“什么人,快报名来!”

    剑宁双掌再次劈下,这次却使了个巧劲,和他一触之下,借力一腾,已落在三尺之外,双足才点地,立刻又腾身而起。

    忽的又是两股劲风从脚下袭到,剑宁一急之下猛然双臂一曲一伸,霎时间怪声异啸,双手从令人绝难料到的部位递了出去,这正是百步追魂掌中的‘无常过桥’!

    果然那两人不虞有此,吓得连忙翻身就退,而剑宁已稳稳落在一堆乱石上。

    只听得人丛中立刻有人及然大叫道:“百步追魂!”

    也有人叫道:“姬文央!”

    但是立刻有人发觉唐剑宁身形不对而高道:“不对,不对!”

    剑宁无暇顾此,他料定多事老人必在水帘后之山洞中,正要纵起,忽然背后有人喝道:“喂,慢点起。”

    那声音清越无比,有如青龙长吟,剑宁忍不住停身反视,只见那发话人身在六七文外,也不见他用劲作势,猛一跨步,已到了自己眼前。

    他不禁大为吃惊,这等轻功委实骇人听闻,人丛中立刻传出一片沉厚无比的声浪!

    “啊!海市蜃楼,天山铁氏的海市蜃楼!”

    剑宁可没听到这个名词,他微微一震,但立刻想到‘天山铁氏’四字,他骇然自问:“天山铁氏?天山铁氏?难道就是那曾把常败翁击败的铁氏双侠?那么这人是铁氏双侠的门人?”

    他仔细打量来人,只见来人年约二十,生得虎臂熊腰,玉树临风,心中不由暗赞。

    那人道:“阁下是谁?”

    剑宁不知怎的,忽然不悦起来.他大刺刺地道:“你可管不著。”他怕有人听出,故意改变了嗓声。

    那人道:“阁下往里冲,可是姓姬的派来吗?”

    剑宁更是冷哂一声道:“你管不著。”

    说罢转身就往里纵,那人大喝一声:“你敢动?”

    剑宁理也不理,反身就走,但是脚步才动.立刻感到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扫到,他看也不看猛可施出百步追魂掌中的‘阴魂刨棺’,两股歹毒无比的力道一合而出。

    那知那人竟是丝毫不让,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四掌已经贴在一起,剑宁只觉对方劲道一涌而入,自己血气一阵翻腾,他急忙中拚命施出半招‘九鬼掷箭’。

    那人功力深厚已极,一击成功,正要身退.忽然剑宁一只手掌从常理不可测的方位飘了进来,他吓了一跳,连忙运足全力一封,却不料左面又是一掌如鬼魅一般拍到,不歪不斜拍在他左肩上。

    霎时两人都退了一步,那人面脸苍白,剑宁张口要骂,才骂出:“你”立时一口鲜血喷出,他一跤向后跌落.跌在那石堆后,立刻听到众人喝道:“糟了,他跌入石阵中啦,无人能进去抓住他啦。”

    中间夹著翁白水的大声喝道叫:“他,他是崂山一鹤林钱塘!”

    剑宁奇道:“难到这些石堆是什么阵法吗?难怪他们那么多人竟守在外面不敢往里冲——”

    他想到这里,一阵血气上涌,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他挣扎著奔向水帘,那知奔了几步,立刻发觉四处迷迷茫茫,有如置身大雾之中.他心想:“这果真是个阵式”

    正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孩于,向前三步!”

    他依言前行三步,那声音道:“左十前七,右八前六!”

    他依言走去,最后一步跨出,那迷茫怪雾斗敛,眼前水浪淘淘,正是那水帘。

    他鼓足馀力,一跃穿过水帘,双足落地,一口真气散失,再也支持不住,昏在地上。

    迷茫中,他觉得有一个老人把自已挟靠在壁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双目一睁,只见一个面目清瞿的白髯老人坐在对面,他叫道:“你——多事老人?”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

    轰隆轰隆的水声在洞内听上去分外震耳,剑宁背靠著洞壁痛苦地微喘着,多事老人却满怀心事地静坐著。

    洞外面,透过这层水幕,传进来他们的争吵声。

    “一定是崂山一鹤林钱塘,他虽然包住了脸,但衣著和声音都没变,我姓葛的不是以公报私,反正是他。”

    “崂山一鹤为什么要架这梁子,多事老人干他屁事?”

    是艾锟那爽朗的声香。

    剑宁听了心中十分受用,心想艾锟不过和自己是一面之缘,却肯出面得罪金砂门的掌门人,血掌震大漠的葛宏骞。

    另一个阴阴的嗓子道:“姓艾的,你懂什么,崂山一鹤的祖宗八代你都搞清楚了不成?崂山一鹤要横插一手,我们管他是为的啥子事。”

    峨嵋翁白水乘机坍‘出水云龙’艾锟的台。

    又是昆仑的左萍出来打圆场,他道:“兄弟以为崂山一鹤总不至于得到姬文央的真传,刚才那厮这一手,纯是‘百步迫魂掌’的架势,恐怕是百步追魂的弟子之流。”

    另一个粗大的声音吼道:“百步追魂那来的弟子?况且这厮‘百步追魂掌’很不纯熟,身形倒十分像武林中另一个大魔头”

    唐剑宁听得又有人辱骂唐师兄是大魔头,心中大怒,也不顾伤势,右手轻轻一摘,白虹剑已出鞘。只见在昏黄的油灯之下,忽地白森森地出现了一道光辉。

    多事老人瞿然一惊,单指微摇道:“你是摩云客!”

    唐剑宁不料师兄竟端的是声名了得.便连‘多事老人’也闻名而动容,但他不能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他以为多事老人会感到失望,因为如果他自己是唐师兄,洞外这批人那放在眼里,突围是易如探囊取物。

    但意外地,多事老人却悲伤地长叹了一声。

    剑宁觉得多事老人是同情唐师兄的,这是他所知道唯一对唐师兄有好感的人,连飘零仙子,唐师兄的亲女儿,都痛恨他。

    姬文央和常败翁也尊敬唐师兄,但那只是限于英雄重英雄式的敬佩,而并没有包括丝毫的感情的成份在内。

    他渴望听到一些对唐师兄的好的批评,因此他自觉是明知故问地向多事老人问道:“老前辈为什么要喟然长叹?”

    他以为多事老人会称赞摩云客几句。但多事老人只是同情地摇摇脑袋,轻轻地,彷佛是自言自语地道:“老头儿,坐山看虎斗是不成的了,百步追魂,天下尚有何人是你敌手,而多事老儿将无事可多矣,唉!”

    唐剑宁有若跌入冰河,他的满腔热望一下都变成了空,他微感愤怒,那自石头缝中不断滴落的水珠,好像是含有轻视意思似地,不偏不斜地落在他头上。

    但他没说话,他竭力地忍耐住,因为,他怕刺伤了百步追魂姬文央的心。虽然,他明知姬文央是再也不能比现状更伤心了。

    他听到多事老人喃哺地念道:“摩云客死了,摩云客死了。白虹剑已易主人了。”

    忽然,多事老人大声说:“小伙子,表演一个‘步步升天’给我看看!”

    他在语气中,有著无上的威严。唐剑宁茫然地看着这个传奇式的老儿,他不明白‘步步升天’是何种招势?

    多事老人只当他怕分了心,让洞外的人窜了进来,他徉徉自得地笑道:“你放心,我摆下的阵势,外面人谁敢冒失撞进来,不把他困在里面,我就把这卷奇门全书给一把火烧掉。”

    剑宁极力在回想,他和唐师兄相处时的情光,他怎么也想不起,唐师兄教过他‘步步升天’这一招,但多事老人见多识广,也绝不会瞎问,他猜不出其中的道理。

    于是,多事老人看出剑宁没学过这一招,他拍拍脑袋,苦苦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怪哉!摩云客怎么不把他成名的绝招教给小娃儿?”

    他又犯了多事的老毛病,要是别人,因身洞中不急死也要想想法,那有空管这许多?

    他忽然怪叫一声.哈哈大笑说:“小娃于,我有没有猜错,摩云客教你的时候,双腿已经折断了?”

    唐剑宁被他一提醒,思想豁然贯通,因为这是唐师兄生平最得意的绝招,双腿已折的他,终生再无希望使这招,这是何等的悲怀,也难怪他竟不肯以此招相授了。

    因此,他更同情唐师兄了,本来剑宁以为他是最乐观的,因为他从没对剑宁流露出悲怀,但由‘步步升天’这一招的拒授可知,他不是不悲愤自己的残废,而只是在他心中不断地自我熬炼,而决不流露于外罢了。

    剑宁的双目红了,他点点头,算是对多事老人的答覆,但多事老人并不动容,只是好奇地说道:“奇怪,天下有何人能打折摩云客的双腿?只怕顶多是一条命换两只腿,十年前,武林中曾离奇失踪过十几个著名的人物,好像甘陕大侠白衣秀士钟少恺,少林空灵大师”

    他念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其中有几个,彷佛是巨槌般地击在自剑宁的心里,他们的名字,十年来,他曾听过不下一两百次。

    他学艺时最感兴趣的,便是听唐师兄说故事.而唐师兄最爱说的,是他最后一战,在唐家村边舍身崖上剑诛十大高手之事。

    剑宁起初以为不是唐师兄高明,而是那十个人太差,但听得多事老人方才提及他们的名字,于是他明了,这十个人都是武功极强的人物。

    多事老人每念一人,总要看看剑宁的脸部表情。

    于是,他听到多事老人念出:“峨呢樵子连克狄”

    唐剑宁双目想到一初见唐师兄时,他双腿削断的惨状,他喉头上一股热气猛地上升,盘旋不已,他大声道:“不错,正是他,峨嵋樵子连克狄!”

    多事老人住嘴不再念下去,他从刚才剑宁的脸部表情发觉出,这个年青的人一提到摩云客,便会冲动异常。

    他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少年丧父的唐剑宁,是以摩云客作为父亲般的对待,就一如天下年青的孩子崇拜自己的父亲一般,唐剑宁的偶像便是摩云客。

    洞外传来‘昆仑剑客’左萍的惊呼:“翁兄,我方才好像听到里面有人叫你师叔的名字!”

    峨嵋翁白水冷然哼了一声道:“左兄,敝师叔失踪已快十年啦!”

    他显然对左萍方才听到的,采取不信任的态度,左萍碰了一鼻子的灰,也只得‘噢’了一声。

    于是,外面的人声又静了下来,两方面都僵持著,乾耗著,情势对唐剑宁和多事老人显然不利,但洞外诸人一方面不敢轻易入洞,以免中了多事老人的迷阵之计,二方面也极忌讳洞中那个-面怪人,所以一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多事老人好像来渡假似地,一脸不在乎的态度,而剑宁方才内伤不轻,虽心急也无可奈何。

    多事老人笑嘻嘻地一把牵住剑宁,提起地上的油灯,大声对外面喊道:“看门的,时光不早了,老爷们去睡啦,明早见。”

    他拉住剑宁的手,往洞里深处便走,这时洞外那些人那耐得住这口乌气,有些便纷纷破口大骂,其中骂及唐剑宁的,有人称之为‘百步追魂姬文央’;有人骂之为‘崂山一鹤林钱塘’,反正谁都搞不清楚。

    这石洞蜿蜓广达数十方里,上下左右.四通八达,也不知是否另有出路,剑宁暗暗盘算,希望另觅他途。

    多事老人领著他急急地走着,七转入转,剑宁早已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这时多事老人才松了一口气,拍拍巴掌,对唐剑宁笑道:“娃子.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且附耳过来。”

    唐剑宁只得伸过头去,只听他细声说道:“老儿手无缚鸡之力,刚才你没来之前,我纯粹唱的是空城计,这山洞中每一块石头,少说也有千百斤重,教我如何布阵法?”

    剑宁本以为他至少识得进出之路,这下不由暗暗叫苦,恐怕要回到原来的洞口也不容易,他缓缓地道:“老前辈?”

    多事老头见他一脸惊疑之色,乐得直拍巴掌笑道:“我在这大山洞里,已有半个多月,本约定今晚由百步追魂来救我,要不我怎会敢和这批免患子约定今晚在此比武?”

    他接著说道:“这大山洞我已走遍了东,南二角,确是没有其他出路,但我发觉这似乎经人工策划过,非常合于某种部份失传的残阵图。”

    唐剑宁大喜道:“那残图上是否另有其他出路?”

    多事老人吐吐舌头,作了个鬼脸道:“按照布阵的理论,那应有的其他的出口,恰在我那古图上残缺的部份之中,所以”

    唐剑宁也只好耸耸一肩膀,笑道:“在我伤势自己疗好以前我们只有枯守,待那些人自动撤走了?”

    多事老人眨眨眼道:“正与我意相合,孺子可教也。”

    他们继续往里走,如此转转走走,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走到一处,竟是条绝路,唐剑宁不禁诧异地望望多事老人,多事老人摇头恍尾,洋洋得意地道:“这是我最大的发现.你看!”

    他走到路底的那块石壁之前,直起脚尖来,往某处一按一拨,通道右边的石壁,便轰然一声,往两边退去,露出了一个大石室。

    待得两人进了石室,多事老人略施丰脚,石壁又复合起来.唐剑宁见室内倒是整理得有条有理,知道是‘多事老人’平日起卧之处。

    到了石室里面,多事老人似乎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节外生枝的了,他这才问道:“嗨,小娃儿,你可是姬文央叫你来的?”

    剑宁道:“是啊。”

    多事老人道:“你为什么要替他来,他自己本人呢?”

    剑宁道:“在下与姬老前辈素昧平生,和姬老前辈相遇之时,正碰上他身受重伤——”

    说到这里,多事老人怪叫道:“什么?慢著,你再说一遍。”

    剑宁道:“姬老前辈身受内伤,左臂折断,正自以内力自疗”

    多事老人又打断道:“咦,咦,这就奇了,奇了,他妈的,沈百波也会打胜仗?”

    剑宁道:“姬老前辈要求在下来辨妥此事,所以在下就来啦,他自己三日之内必赶到”

    多事老人侧耳倾听,脸上显出十分专心的模样,这时极忙挥手打断道:“喂,你先说你如何会到雁荡山来?你从何处来的?”

    剑宁暗暗奇道:“你管这些干么?”

    但他仍耐烦地道:“晚辈上雁荡山乃是寻找恩师雁荡老人遗冢——晚辈乃是从浙东李家庄一位李居良先生处来的”

    多事老人见他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皱眉挥袖追问道:“咦,你别忙,你先告诉我李居良又是什么人?”

    剑宁不禁一愕,心想:“这多事老人当真名不虚传,怎么这等喜欢多管闲事,也不知姬老前辈和他相处怎堪忍受的?”

    他不禁深深后悔自己不该说出‘李居良’来.这一下又得费许多口舌从头说起了。

    抬头看处,只见多事老人正满面专心倾注地望着自已,他正要开口——

    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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