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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汉月天骄:不败战神霍去病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单阿兄,也死在了长安。如今天地广阔,人海茫茫,终究只剩下她一个人……

    雪花渐渐转成细雨,淅淅沥沥,打湿身上衣衫,被寒风一吹,冻入肌骨。可此时月歌心中比身上更冰冷百倍。

    她不知不觉走到城边偏僻处,那里倚墙而立的一名男子亦浑身湿透,意态颓废,正举着酒就口大灌。末了他放下酒壶,仰天长笑,只是那笑却比哭还难听许多。渐渐地,他的笑声转为悲号,听在人心里,惨淡无比。

    月歌再也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真想如这人一般,醉死算了。

    那人听到身后响动,摇摇晃晃转过头,乱发披散,意态凄狂。待月歌看清他面容,不由得愣住:“子维兄长?”

    才十日不见,兄长怎变成这般模样?

    此时郭允还未醉,他看着身前的白肤少女,只觉得面容有些熟悉:“你是……?”

    “兄长,我是月歌!”

    “月歌?”这下郭允头上仅存的一点酒意也消退了,他不住地上下打量眼前眉目如画的少女,惊异非常。

    月歌满心愧意,嗫嚅道:“我本就是个女孩儿,此前因故不能明说,并非有意欺瞒兄长。”

    郭允苦笑摇头:“罢了,顶多男弟变女弟就是。三弟方才为何啼哭?”

    “我来长安寻我大兄,可方才听人说他死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月歌想到难过处,泫然又泣。

    郭允凄凄一笑:“是么?那你我一样。我马不停蹄赶到长安,可我父母秭弟、叔伯族人,月余前全被斩首弃市。当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越说声调越高,猛然站起身来,怒指苍穹,悲吼道:“我父替我取名允,字子维,便是要我遵循世道公平,极力维之。可老天汝何其不公!为何将我郭氏灭族?又为何让我孤零零一人留在世上!”

    冻雨淅淅,寒风萧萧,伴着那凄喊,催人泪下。

    原来兄长的遭遇竟也这般凄惨,月歌心里哀悯无限,上前拉住郭允的臂膀:“兄长并非孤零零一个人,还有月歌,还有去病仲兄啊。”

    听了她的话,郭允悲愤之情渐渐平复,心里涌起暖意,回身紧握住她:“是,你我在这世上,总算还有能患难与共之人。”

    二人同病相怜,依靠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辆双驾轺传[注9]驶近,驭夫勒马停下。从车上跳落一人,疾步走到二人身前用匈奴语轻声询问:“是祁连居次么?”

    月歌吃惊回头,眼前的汉服贵人身着褒衣、头戴爵弁,却不知如何认得自己?只听那人续道:“我原是左屠耆王麾下赵安稽[注10]。”月歌这才想起来了,当年河西的确有这么一个小王,后随於单阿兄力反伊稚斜,难怪这人面容看起来似曾相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居次随我回家宅。”

    月歌也有许多话要问赵安稽,正欲跟他上车,忽然想起来还有孟兄。可等她回身去看时,郭允已不知去向。

    如今离郭氏灭族未久,郭允怕被认出,一见有人来自是避开了去。他离了月歌后独自一人回到落脚处,刚推开门便愣住。屋内早已候着两名不速之客,竟是霍去病和卫青。

    郭允瞧见霍去病先是一喜,随即心中惊疑不定:这两人怎会走到一处?

    卫青为人十分警觉,他先到外间张望数下,回身掩好门后方低声说:“虽说郭氏一案已结,但城内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人认出贤侄是郭氏子弟。我备了些钱物,贤侄须尽早离开长安。”

    霍去病在一旁点头:“舅父,我来送子维兄长出城。”

    郭允看看卫青,又看看霍去病,无奈苦笑:“原来二弟是长平侯的外甥。当年我父和长平侯结拜,如今我又与你结拜,我郭氏和你们卫家真是纠扯不清。”

    霍去病默然将手中包袱递上。郭允垂眼看着,忽然心里一阵气涌,他挥开包袱,斜睨着卫青,冷笑:“那我父母叔伯之仇,便不报了?那个力谏灭我全族的御史大夫叫公孙弘是么?据闻他还因此获功升做丞相、封了侯。”[注11]

    卫青骤然变色,“你待怎样?公孙弘不过是遵循今上之意,你杀了他也没用。”

    郭允悲愤得几乎吼出声来:“是!是皇帝要灭郭氏!只因我父声名过盛,杀我一族更可震慑天下群豪,而我郭家,便这样不明不白成了皇帝推政立威的牺牲品。”

    愈说,郭允的脸色愈惨淡,他忽然想起什么,怔怔出神:“我原本还想着返家后便应征入伍,投长平侯麾下,到疆场杀敌建功。可如今,却成了被灭族之人,我就是想做个谪兵[注12]也做不成。”他转过头,惨然一笑,“去病还记得么?当日我与你在原野上纵歌明志,都说要保家卫国。可此时我想起来,觉得真是可笑之极。”

    听了这些话,霍去病心头像被塞满了丝绵,堵得难受无比。

    郭允仍不解恨,气道:“什么保疆卫土,这个国家朝廷弃我,我又为何要去保它?”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卫青厉声道:“贤侄,大逆无道之话休要再说,明日一早我让去病送你出城!”

    长安城的另一边,赵安稽已将月歌接回了自己的侯宅,向她细说於单南逃后的遭遇。

    原来当年於单兵败走投无路,只好率众一路南下投降了汉廷。汉天子大喜,当即封他为涉安侯。但於单身上的箭伤过重,连宫廷侍医都束手无策,只过了数月,他便伤势发作而亡。

    月歌听了忍不住又悲恸,加之白天淋了半日雨,当夜便发热病倒,昏睡一昼二夜,待到第三日高热退去,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耳旁有人轻唤:“居次醒醒……”

    月歌睁开眼,榻旁一个宅仆装扮的男子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祁连居次紧快同我走,那个赵安稽不怀好心,他要将你献给汉廷皇帝。”

    月歌狐疑看着他:“你是何人?”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铜色腰牌:“小人叫隆漠,是於单的亲卫。於单的箭伤原本不重,是汉廷皇帝故意让侍医下毒将他害死。赵安稽也是帮凶,否则又怎会封了昌武侯得享富贵?”

    听了隆漠的话,月歌一下子蒙了,心乱如麻,在他几番劝说下,她恍惚起身跟着离开房室,没走几步,又被他扯着伏入花丛。

    一行人由前方廊上快步走来,为首的赵安稽说:“祁连居次只怕还在病中,霍侍中今日便要将人接走么?”

    一个清朗的声音答道:“去病是奉了今上之命,日暮前务必要将祁连居次接入宫中。昌武侯不必担忧,今上得知居次感染风寒,早已令侍医随侧侯命。”

    咦?这不是去病仲兄的声音么?伏在花丛中的月歌惊疑之下想要起身,却被隆漠死死按住:“你看,汉廷皇帝果然派人来了,你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也会跟於单一个下场!”

    月歌惊了一身冷汗,从花叶隙缝间望向霍去病,看样貌身形仍是那个玉树临风的仲兄,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变得十分危险而陌生,又或许是自己从未了解过这个人罢。

    等隆漠带着月歌摸到偏门时,已另有人在那里等候。匈奴人样貌与中原人几近,只是长年生活在马上,大多腰粗腿短。隆漠上前和那人低语商议,不料一名昌武侯家奴气喘吁吁奔至:“你二人要把祁连居次带去哪里?昌武侯和霍侍中正找过来。”

    隆漠也不答话,待人走近,他左袖急翻,手上多了一柄腰刀。那仆人猝不及防,胸口被利刃深深插中,没发一声喊便倒下。月歌盯着隆漠的腰刀,眼里闪过异色。

    隆漠示意另一名匈奴人把门上的锁弄开,自己低头擦刀上血迹,忽听月歌在身后轻声问:“隆氏部族如今还在北海苦寒之地么?”

    “幸得大单于恩准,我隆氏部落如今已迁移回弓卢水[注13]一带放牧……”隆漠说到此,顿时醒觉住嘴,耳后已然厉风扫起,头颅被什么物什重重敲中,另一名匈奴人亦随即惨呼倒下。

    隆漠躺在地上,阴鸷的目光剜住月歌:“是我大意,小看了居次。”

    月歌冷笑:“之前你不尊称左屠耆王,却直呼於单阿兄其名。”她瞥了瞥隆漠腰刀上的配饰,“伊稚斜能把那个赏你,你定是他的心腹罢。隆氏一族得罪过军臣大单于被流放北海,他又何曾准你们迁回来过?”她待要举棍再敲,隆漠一跃而起,打落她手中棍棒,将她反臂扭绑起来,又死死捂住她口鼻朝门外拖。

    月歌奋力挣扎,忽然墙头闪落一条人影,继而剑光闪耀。隆漠大叫一声,似是中了剑,松开月歌。

    “子维兄长!”月歌惊喜地闪到郭允身后。

    另一名匈奴人起身扑过来,郭允跨步侧避,反手两剑将他刺死。

    隆漠捂着受伤的手臂不住打量情势,最终明白眼前之人力壮武强,自己受伤后定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恨恨地夺门而去。

    “兄长怎会来此?”月歌心有余悸,扯住郭允的臂膀,不安之情这才渐渐平复。郭允伸手轻拍安抚义弟:“那日我怕被人认出来,就先走了,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便过来看看。”

    月歌心中霎时盈满了暖意,她扬起脸看向郭允,二人眼光相碰,都各自怔了一瞬。四目间波光涌动,仿佛有什么情愫正在隐隐漫出。

    昌武侯宅内人影幢幢,似乎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郭允侧耳凝神:“像是去病的声音,你要见他么?”

    月歌咬了咬唇:“他是皇帝派来的人,我怕……”

    郭允闻言一愣,随即冷笑:“也好,我也不想见他。”拉着她毫不犹豫离去。

    等到赵安稽和霍去病赶至,发现偏门处两具尸体和打斗的痕迹,赵安稽一脸惨白,指着被郭允杀死的匈奴人辩白连连:“这个并非我宅里的奴子,霍侍中你看他脚上穿的,那是匈奴人的冬靴。”

    “那昌武侯的意思,是匈奴人劫走了祁连居次?”霍去病绷紧了脸面,陛下今日的差使,自己怕是不能复命了。

    此时,手下来报说:“霍侍中,属下几个在墙外的巷道里发现被人扔脱的衣物。”那袭直裾被展开,左袖处破了条血口子,衣上更隐隐散发着某种香气,浓郁盈鼻。

    一人站得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好香,跟胡姬馆那些歌舞伎人不相伯仲。”

    [注1] 郭解xiè:字翁伯,河内轵(今济源东南)人,西汉时期游侠。被汉武帝诛族以慑天下豪侠。

    [注2] 宛(yuān)若,《史记?封禅书》:“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於先后宛若。” 裴駰 集解引孟康 曰:“兄弟妻相谓‘先后’。宛若,字。” 司马贞 索隐:“﹝先后﹞即今妯娌也……宛音冤。”

    [注3] 《史记?封禅书》:“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注4] 轺(yáo)车:一马驾之轻便车。汉时出行驾乘分等级,等级不够者乘牛车。

    [注5] 出自《汉武故事》及《太平广记?宛若》:汉武帝起柏梁台以处神君。神君者,长陵女,嫁为*。生一男,数岁死。女悼痛之,岁中亦死。死而有灵,其姒宛若祠之……初霍去病微时,数自祷神。神君乃见其形,自修饰,欲与去病交接。去病不肯,责神君曰:“吾以神君清洁,故斋戒祈福。今欲为淫,此非神明也。”自绝不复往,神君亦惭。及去病疾笃,上令祷神君。神君曰:“霍将军精气少,命不长。吾尝欲以太一精补之,可得延年。霍将军不晓此意,乃见断绝。今不可救也。”去病竟卒。

    [注6] 轼(shì):车厢前的扶手。

    [注7] 随清娱:司马迁之小妻、姬妾,正史中虽不见,但碑文和志书中却有记载。

    [注8] 钜子:墨家学派对墨家有成就的人称“钜子”。墨子之后,后期墨家分裂为至少六派,有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宋钘之墨、许行之墨、腹(黄享)之墨。前三派得到《墨经》真传,主要研究事物及哲学;宋钘及许行两个支流以社会活动为主,带领百姓追求平等及阻止战争;腹氏之墨在学术上并不活跃,而是继承墨子兵法的一家。

    [注9] 轺(yáo)传:同为马驾轻便车,一马驾曰轺车,二马驾曰轺传。一般御史大夫以上可乘坐。

    [注10] 元朔四年(公元前125年),赵安稽以匈奴王降汉,得封昌武侯。

    [注11] 出自《史记?游侠列传?郭解》里,御史大夫公孙弘议曰:“解布衣为任侠行权,以睚眦杀人,解虽弗知,此罪甚於解杀之。当大逆无道。”遂族郭解翁伯。到元朔五年(前124年),薛泽免相,皇帝任命公孙弘为丞相,封他为平津侯。

    [注12] 谪兵:元封二年(前109年)之前,征兵只收良家子,不收谪兵。

    [注13] 弓卢水:也作弓闾水,今蒙古国东部的克鲁伦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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