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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翼人影无双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天,暗将以前荐进的一个心腹伙计引往房内,教了一套话,各自走出,由那人自去寻找茅吉,代请帮手,自己到日便往大明湖边赶去。

    这时积雪未消,天气酷寒,阳光虽好,还是那么干冷。柳泉居原是一个紧靠湖边的大酒茶馆,门前隔着一片空地,前面湖水结冰甚厚,寒林萧疏,被冰冻结成了树树银花,冬阳光中别有一种清冷之致,但是天上风寒,游人裹足,当中路上的积雪被往来车马行人多日践踏,变成一条条的灰黑痕迹,长蛇也似蜿蜒在那冰雪山野之中,景物分外显得荒凉。路上除却几个冻得鼻涕直流,肩上却挑着沉重的柴草,头上冒着热气,衣不蔽体的乡民一路吆喝走过而外,偶然也有一辆旧的驴马车,牲口都瘦得见了骨头,在车把式颤声呼喝中,拖着各种货物一步一步挣扎前进。春秋佳日,所见衣冠中人一个不曾见到。

    快到柳泉居时,忽然发现相隔不远树林中阳光底下围坐着几个村童,各穿着一身破旧短装,坐在树桩和打扫净的大石块上,正吃柳泉居门口所卖的烤白薯,有说有笑,甚是高兴,心中有事,也未理会。

    初意外面如此冷落,内里决无什么茶客,进门一看,里面的人竟有不少,大都附近靠春、夏、秋三季湖边生意的居民铺户,为了柳泉居地方宽大,前后两层,还有高楼,主人一向和气,虽然冬天买卖清淡,照样准备茶酒、菜点之类,不为赚钱,只图热闹,专一卖与附近居民,偶有乘兴赏雪的人来此买醉,也都不多。因附近的人都是乡邻熟人,所吃都是寻常酒菜,故此准备样数不多,东西却是又热又好,待客一样周到,不像别的湖上酒客到了隆冬时节便不借口修理炉灶,停了生意,去往城关一带享福,便将伙计辞退多半,似卖不卖的勉强应个门景,每日还要怨天恨地,客人去了要什么没有什么,却怪客人不代他撑场面,眼望柳泉居生意好得眼红,无计可施。一班居民贪图柳泉居价廉物美,主人是个穷伙计出身,样样知足,待人厚道,一到冬天便将不用的雅座关起,只留出有限两间准备接待有钱的游客,下余并成一座大敞厅,生着两大盆火,炉灶也设在里面,门窗紧闭,显得十分暖热。这时还是茶客最少之时,通体好几十张桌子,只稀落落坐着二十几个茶客。

    三元看出这些人都是土著小康之家,随便寻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店伙认出他是当地名捕,早已抢前请安,张罗茶点酒菜。三元侧顾,那些常来的熟客均围着火盆取暖谈笑,无人理会,低声悄说:"今日有事,你们不要管我,如有相识的人请他不要招呼,有人寻我即速通知。"店伙留意,料知三元冒寒出来访案,必关重大,忙照所说走去。

    三元独自一人端着一碗茶,正想少时见人如何应付,所请帮手不知今日来未,毕贵已两三日不曾见面,前日井命陈文暗中送信,只说有功同享,决不丧失义气,但他那班人不便相见,到时自会通知。那意思最好不要寻他,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巴巴盼了一会,眼看天已交午,所盼的人始终不见影迹,吃茶的人有的回家,有的去而复转,还有十几个后来的都在说笑,谈的多半是今明年的年景和私人琐事。

    正觉无聊,忽听邻桌两人谈起外面传说,城关内外的穷人本来年都过不去的,不知怎的竟会添上新衣,并且今年做好事的财主真多,到处都施舍银米衣服,难得那么都发善心,连几个著名刻薄的老财也出了手,并且手笔大得吓人,竟把整仓粮食和水一般往外散出,就这两天之内米价竟被压低一半,有的还放出大批种子,都是寻常连出重价都不肯卖的好货,看这神气,今年不说,连明年春荒均可渡过等语。三元一听大惊,暗忖:

    "对头约我三日之后来此等他,他在城关内外作案听说已有好几个月,也许从两次救灾起一直都是用这种方法救人,不曾断过,必是功行快要圆满,济南府的难民穷人已被他救得差不多,只剩两三日工夫便可停当,想等事完相见。听他便罢,稍一违抗再显颜色。

    休说一两人,就算那七个义商都来,这等从来未有的义举,只凭有限几人,把所有富户全照顾到,并还迫令自己出面救济穷苦,或将大量金银盗去分散,自己办案多少年,做梦也未想到,单这魄力心计已足使人万分敬佩。照此情势,被救的人真不知有多少,似此智勇绝伦的异人义士,凭良心说真应俯手听命,不该和他作对。何况事主无一告发,本领这等高强,无人能敌,何苦为了县官这几百两银子担这身败名裂的风险?"偏想不出一条退路,方觉左右为难,猛想起所受损失,重又勾动贪吝卑鄙之念,暗忖:"此人也真赶尽杀绝,连我们吃公门饭的他都不肯放过,实在可恨。我和毕贵多年积蓄一时都尽,他还不肯饶人,就是作对到底也是逼出来的。此时最好有人和他明言,只肯将我二人所失财物田产一齐发还,便可两罢干戈,就服一点低,从此不吃这碗公门饭,也决没有一个不字。"

    一面胡思乱想,正打算静心细听下去,忽见门帘起处,走进一伙客人,都是动作轻健,眉宇凶悍,内中还有两个老者,明是一路,偏分成三起走进,各不相识神气,身边并还带有兵刃。穿着虽各不等,最差的也都十分整齐,并有两个男装的中年妇女,老办案人眼里一望而知全是江湖上人,至少也是镖师一流。进得门来都朝三元桌上扫了一眼,内一壮汉并还暗中示意,微笑点头。三元见那人年约三四十岁,生得短小精悍,步法最轻,脚底点尘不扬,想起影无双正是这等身材,莫要改变形貌来此相见,他一个人已对付不了,何况还有许多同党?心中一惊,忙先将头一点,待要起身,那人已回过脸去各自坐下,不再答理。同座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和一老者,看意思又不像是要叫自己过去,仿佛方才认错了人神气,且喜不曾冒失,心正拿他不准,后面跟着又来了两三起,都是三五人做一路,各不招呼,中间还进来了几个零星酒客,因是饭口,这班人一到便要酒菜,并还催快,仿佛匆匆吃完便要起身。

    三元暗忖:"湖边茶酒馆隆冬岁暮生意清淡,就是柳泉居还开着,也只卖与左近居民,除茶点外酒菜决不会多,今日如何这等齐备,要什么有什么,毫无推托,和事前知道的一样,是何原故?"暗将伙计喊来低声一问,伙计低声笑答:"这些都是外路来的保镖达官和办货的老客,由前日起便来此地,住在离此不远的高升店内。他们并非一路,但嫌店里菜饭不好,又贪热闹,每日均要来此两三次。掌柜的恐有怠慢,特意挑他们喜吃的酒菜预备了些。好在天冷,多下来也不会坏,照样卖钱。"说时,三元忽然想起朝他点头的人面熟,正是那夜毕家见过未了上房追贼的一个,立时醒悟过来,料知对方既来当地守候三日,必有原因。幸而方才不曾误会,闹出笑话。再见这班人相隔均远,开头又未招呼,分明立向毕贵一面,不理自己。内中两人又向自己偷看,恐被听去,忙将店伙支开。

    心正有气,门外忽又走进三人,三元一见大喜,忙照预约暗号把茶杯端起,一饮而尽,跟着便喊"添水",把头偏向窗外,装不知道,静等下文。后进来的三人正是三元暗中约请、业已洗手数年的两个有名大盗。因听对头厉害,并还代约了一个福建新来的著名飞贼申空空,非但内外武功均极高强,并还擅长独门轻功和各种厉害掌法,能够握石如粉,飞豆穿木,无论何物随手发出都是暗器,恰巧日前来访,闻得此事,申贼人最骄狂,本已心中不服,认为化身变形断无此事,再说近十余年并未有什后起英侠之士,认定公门捕快本领有限,打算斗他一斗。韩泰、程风标二贼想他相助,再一激将,立时同骑快马赶来。

    途中听人传说翼人影无双是那七个义商之一,韩、程二贼原知七侠救灾之事,有两个相识的财主并还被迫拿出银米助赈,明白利害,暗忖:"我虽洗手,也算两个小财主,上两次救灾,对方不曾光顾,乃是莫大情面。这等义侠之士不应受人利用与之作对,莫要惹火烧身,帮人不成害了自己。"心方迟疑,无奈话说太满,申贼南方新来,逞强好胜,全不听那一套,刚露口风便被讥笑了一阵,再想那七个义商做的事情虽然大得惊人,但并不曾遇到能手,影无双年纪这轻,所闻都是一些怪事,如人变鸟之类,并未听说怎么动手,就此打退堂鼓也大不好意思,往约的人恐他不来,只说影无双应变灵巧,出没无常,闹得许多有钱人家夜不安枕,受了三元之托求助,并未详言利害,冒冒失失一同赶来。见三元坐在那里,别的桌上还有好些熟人,连两个隐迹多年的老贼巨盗老花狼白常、神沙大保姚德兴和姚贼的爱妾七煞娘子伍灵珠也都在内,不知那是毕氏夫妻请来,双方不约而同都在当地守候,只是主意不同,因在事前有约,见面不打招呼,各行其事,只朝二老贼偷偷使一眼色,恰巧迎门空出一张桌子,便各坐下。

    申空空年纪最轻,向在东南诸省横行为恶,人既骄狂,北方这班绿林都不相识,更是不知底细,后听韩、程二贼密告,说主人来信,今日对头必到,除我弟兄而外还约有不少朋友,多半成名人物,如非影无双本领真高,不会这样大举,我们弟兄还要多留点心才好。申空空闻言心更不服,如非二贼再三劝阻,几乎当时发话叫阵骂出口来。三元原意由这几个帮手代他出场,只等影无双到来,一个暗号打过,立时出手暗算。当日连毕氏夫妻所约共有二十多个好帮手,影无双如来,多大本领也非吃亏不可,但因以前吃过苦头,又知毕氏夫妻假装同党火并,用以诱敌,并作掩饰,还有一伙装贼党的人还未来,最好学他的样置身事外,未得手以前不现原形比较稳妥,上来装不知道,假装偷看旁窗景色。

    忽然瞥见一个幼童奔往林内去喊同伴,低声说了几句,本来在晒太阳的几个立时迎上,说了几句便各分路,飞驰而去,心方奇怪。再一细看,地上还有几块干荷叶和肉骨头,猛想起这些幼童均有人家,早来见他吃烤白薯,一直不曾走开,连饭都未回家去吃。

    方才曾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拿了两大荷叶包走过,像是包有烙饼,心正想事,不曾留意。

    看这神气,分明吃了不少烙饼,还有大包酱时子之类穷人轻易吃不到嘴的东西,这是由何而来?对头素得人心,莫要利用这些村童又在闹鬼不成。如在平日,随便一句话便可抓回盘问,此时偏是不敢冒失,心正发恨,幼童去路已被树林挡住,看不出来。

    忽听满堂桌椅响动之声,似有多人离去,侧脸一看,除自己和毕氏夫妻所约的人外,别的吃客纷纷起立往外走去,转眼都尽。只斜对面临窗一角还有一人,背朝自己,还未吃完,也似吃完要走神气。心中老大不解,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又喊店伙来问,店伙惊道:"不是班头自己命人通知说对头已来,就要办案,催他们吃完快走,腾清地方好打,并叫我们人都避开,损坏东西由你老人家赔还么?有两位胆小一点的还未吃完便先走去,只有一位外路客人说他饿极,不肯起身。他从午前来此,前后要过许多酒菜,单那烙饼足够十个人吃的,还要了几张干荷叶、两大盘酱时子,先只当他吃完带走,不知怎的似连荷叶都吃了下去,要的东西一点不见,如今还说没有吃饱。掌柜的看他奇怪,不许得罪,难得他也规矩,想因自己穿得旧,吃得多,怕我们不放心,老早将银交柜,吃完再算,多下来给酒钱。我们自不敢收,再三推谢赔话,他都不肯,这才勉强收下。人极和气,就是脾气耿直一点,不大听劝。好在他坐那地方偏在那边角上,又冷又僻静,不致碍事。他自不走,不能怪人,你老多包荒一点吧。"

    三元一听越知有异,刚把店伙支走,心想:"听这口气,阴谋已被识破,对头也必到来,只不知这送饼与村童吃的人是否他的本人。"目光到处,再往斜对面角上一看,就这几句话不曾留意,人已不见,玻璃窗外却有一个村童朝着里面挤眉瞪脸,扮了一个鬼脸,一晃无踪。当时又惊又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正门桌上三贼当中一个冷笑道:

    "这样鬼头鬼脑的鼠辈也敢在老子面前出花样?只敢露上一面,我不把他撕成八大块我不是人!"语声才住,门帘起处,奔进一个村童,头上一顶旧毡帽压到眉心,想是怕冷,又包着一块青布,面目已被遮去一半,兴冲冲走到三贼桌前作了个揖,笑嘻嘻说道:

    "方才有位客人给了我几个钱,要我向诸位带话,说他来了多时,许多狗眼都未看出。

    他说,你们要见那人就在门外,谁愿送死谁去,不要背后骂人,更不要欺负我一个穷苦孩子。如嫌这里没有葬身之地,后面那伙同党还有一起现已被他引往千佛山后,快些赶去,和他们并骨也行。"说时,三贼这张桌子正对铺门,相隔约有两丈左右。申空空不懂济南土话,只看出村童受对头支使而来,正问:"这小鬼说些什么?"程风标已忍不住怒火,大呼:"无知小狗,胆敢无礼!"说罢伸手要抓。

    后面左右群贼十九北方人,业已听出上了对头的当,还有十几个同党能手已用计引往千佛山,来了这些时不听消息,对头人又寻到当地,定必吃了苦头,不禁激怒。为首两老贼还不怎样,那些年轻凶暴的业已纷纷怒喝,待要纵上前去擒那村童,喝问虚实,谁知来人早已防到,一见程风标变脸,手还不曾伸出,身形一闪,早往来路逃去,边逃边骂:"奶奶的,真不要脸,欺我小孩有什用处,是好的快滚出来,影无双就在外面!"

    话未说完,程贼一手抓空,又听这等辱骂。不禁怒从心起,恰巧后面还有一贼也正抢到,双双纵起,朝前赶去,口方怒喝:"该死小狗,休想逃命!"

    后坐二老贼毕竟本领较高,看出形势严重,这等闹法反而不妙,仗着韩、程二贼也是熟人,刚刚起立,待要喝止,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二贼人己纵起,转眼便可将那村童追到,脚还不曾落地,前面门帘忽然往外一掀,紧跟着一股急风,一条黑影已电也似急飞将进来,越过村童的头往里飞进。二贼怒火头上,只顾抓那村童毒打出气,不曾想到来势这等神速,耳听后面群贼同声警告,业已无及,当时只觉眼前微微一暗,一股急风好似带着千斤重力当胸压到,当时只觉胸前一震,身子一歪,人被那股风力逼住,落向地上,那条黑影已由头上飞鸟一般越将过去,也未看清,还不知道脏腑受了内伤,又惊又怒之际村童业已逃出,再听后面一阵大乱,忙即回顾,一个小黑人穿着一身紧贴身上的皮帽衣裤,轻悄悄立在三贼桌前。行家眼里一望而知不是寻常,白、姚二贼更极机警,看出先两同党已受重伤,对头如非自信必胜,决不敢孤身一人如此轻敌,又见那等打扮定是仇人门下无疑,料知敌人不止一个,群贼如与混战,反更吃亏,不如探明来历虚实再作打算,忙即大声喝止。二老贼本是众中之首,群贼又见这等来势,自然生出戒心,一声呼喝,全都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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