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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物弃决对没有少看、少经历,只是现在他的喉头有种堵住了感觉。

    “大人?”几名骑士沿路寻找他,见到他后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他对着树上的尸体发什么呆。

    “没事,我过去的时候没看见尸体,所以猛的一看吓了一跳。”弃苦笑一下。他示意骑士们后退几步,举起魔杖念念有辞,一团火焰从地面冲起,把那些大树与尸体一起卷入其中,片刻便只剩了一地灰烬。

    “叛军出没过的地方,百姓也有叛乱的嫌疑对吗?”弃往回走时向骑士们问“所以叛乱者一率格杀无论。”他没有去听回答,停了一会儿,自己摇摇头,钻进帐篷里去了。

    追上刹拿所率的大军比弃估计的少用了一天,当他风尘仆仆地冲进帐篷中时,早已经在等他的刹拿看着他的样子“嗤嗤”笑了起来:“叫你不要跟来你不听,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没有。”弃就知道他一见面就会这么说,马上否认。

    “行了,接下来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刹拿这几天的行军很顺利,心情也明显很好。

    弃看着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了破坏他情绪的问题:“他死了?”

    刹拿冷笑说:“居然还留有那么一个魔法,便宜了他。”

    “是吗,他果然是自杀的。”弃有点颓然的在一边坐了下来。

    “在你去看过他之后,不等守卫进去他就死了。”刹拿淡淡地说。

    弃忽然生出了一股气愤,向刹拿挥着手叫:“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说!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好,我告诉你,林告诉了我无名魔杖的秘密!本来我是要和你一起研究的,可是你把我扔在后面,我根本见不到你!现在他死了,我不能再告诉你了,就是这样!”

    “我才不稀罕什么秘密!”刹拿也生气了“问题是你确实有事瞒着我!”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不会告诉你的!”让弃生气的是刹拿真的想要无名魔杖的秘密,这让他甚至觉得一开始刹拿允许自己去接近林也是有目的的,所以心里越想越气愤。

    “你敢!”刹拿眯起了眼。

    “我敢又怎么样!”弃盯着他“把我也关起来啊,用酷刑折磨我啊!无名魔杖还你,你自己去找秘密吧!”他把手里的魔杖丢还给刹拿,转身径直走了出去,刹拿还在气愤地叫着什么,弃都没有听进耳朵中去。

    几分钟后,弃自己牵着一匹马,腰带上插着一根随手从别的魔法师那里抢过来的魔杖冲出了大营。

    虽然说是赌气跑了出来,其实弃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总之先回到国都再说吧。他心里对远征的好奇心过去之后,更怀念的是国都的舒适生活,暗中早就希望回到城中,去陪伴留在那里的曜光了,不过对于他而言,独自经过这么漫长的一段路途回到国都大概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我只想买一点食物与水,不,我马上出去,马上出去”弃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男人结结巴巴地说着,一步步向后退却。他径自冲出来,按照一向的习惯根本什么行李都没有带,一路上虽然不断地有军队经过,可也就是不想向他们求助,也就只好半饥半饱地前行,走到今天才看到一个有人烟的小村庄,于是兴冲冲地跑进去买食物(虽然身上没有钱,可他的服饰上有不少金银珠宝,应该足够吃到目的地的了)。当他推开看到的第一家农家院门之后,却迎面冲出来了一个手执砍柴刀的男人对着他,在男从身后,几个抱成一团的女子和小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男人的眼睛中泛着血丝,手中抖着磨的明晃晃的柴刀一步步逼向弃,牙缝中反复吐出这么几个字:“和你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弃被他那一脸杀气吓坏了,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慌忙地从那个院子里退了出来。这时男人的咆哮,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已经惊动了村子中其他的人,弃看到村子中的其他房子中纷纷跑出人来,有的是手中执着菜刀、锄头一类能找到的铁器的男子,有的则是号啕大哭着的女人和小孩、老人。

    “你们要干什么?我身上可没有带多少钱,你们别过来,我可是个魔法师,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弃把魔杖拿在手中,威胁地叫着。

    “魔法师”人群中发出惊叫,他们是显然被魔法师这个头衔吓住了,停止了围上来的举动,几个男人也发出了绝望哀嚎。刹拿的王国中,只有绝对向刹拿效忠的贵族子弟才有资格学习魔法,所以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魔法师这种人物神秘而强大,如果面对军队还可以尽力拼命,可是面对传说中一个咒语就可以毁灭一个城镇的魔法师,这个村子的人心中的斗志几乎已经熄灭殆尽了。

    弃看到自己的威胁产生了做用,转身就向村外逃去,却忘了牵上自己的马,好在那匹马是久经训练的战马,乖乖地跟在了主人后面。村人们呆呆看着弃逃跑的身影,反而不知所措的愕然对视起来。

    那个举止怪异地“魔法师”逃走了,可是真正的灾难还是很快降临了这个村子,大约三百名步兵和二十多个骑士傍晚时分到达,他们的首领立刻就下达“杀”的命令。

    “因为这个村子中出现过叛乱者,所以奉陛下之令全部处死!”

    村人们面对着全副武装的士兵,准备进行最后的抵抗。虽然毫无希望,但他们至少不愿意白白地死去。

    “等一下。”

    就在军队马上就要向村人举起武器时,那个古怪的魔法师突然从树丛中钻了出来,从他手中抱的、嘴里咬的瓜果来看,刚才他从村子中逃走之后就一直在果园中偷东西吃。

    “你们说自己是奉了刹拿的命令,那么拿证据出来啊!”弃扔掉怀里的水果,抹抹嘴,把魔杖举了起来,对着那些士兵大声说:“我不相信这是刹拿的命令,如果你们不能证明,谁也别想碰这些人一根手指头。”

    “你是什么人?敢直呼陛下的名讳!”

    “我就是叫他的名字了,怎么样!刹拿的命令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啊!”弃回想着一路上看到的那一个个只剩下尸体的村庄,胸口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暴发了出来。“我不相信刹拿会下这样的命令,如果你们拿不出他的命令,我决对不会客气的!”

    “胆敢直呼陛下的名字,和叛乱者同罪一率处死!”眼前的军官并没有将这个年纪幼小,灰头土脸的少年放在眼里,断然下达了命令。

    弃站在村人和军队之间,看着军队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冷酷起来,当冲在最前面的骑士距离他不到十米时,随着他的手臂一挥,炙热的火焰风暴从他的魔杖上喷射而出,直接把那名骑士和他身后的几十名士兵一起包裹在了其中,当火焰散去,地面上只剩下了漆黑的炙痕,再也看不见任何曾经有人类存在过的痕迹了。

    “我再说一次,想前进,就拿出刹拿的命令来!不然我会杀了你们的!”弃咬着牙说,他生平第一次用死亡去威胁别人,但是刚才施展了那个魔法之后的他口中说出的威胁,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去轻视。

    “你是陛下的魔法师吗?”军官小心地问。

    “不是。”弃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刹拿的部下。

    这个大陆上的魔法师现在只有两种:效忠于刹拿的魔法工会所属的魔法师和由精灵们培养教导的反叛魔法师。“既然如此,我们宁愿战死,也不为陛下的威严抹黑!”

    “难道你们现在不是在给刹拿抹黑吗!难道不是!”弃的魔法消失之后,面前的军队也随着魔法的烟尘消失了,他握着魔杖浑身抑止不住的发着抖,一直到整个人跌倒在地上,他此时才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用魔法杀人,几百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消失了,没有鲜血、断肢和尸体,没有可怖的场景,可是他们全都死了,现在在弃的感观中,连空气中都弥漫了死者的气味。

    “是第一次看到死亡吗?如果一直跟在刹拿身边,你很快就会习惯这种事的──用死亡来统治大陆的魔王刹拿。”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不准污辱刹拿!”弃连头都没有抬,挥动魔杖,一道闪电向对方射去。然而对方的行动比他还要快,在他的闪电被一道魔法屏障挡住的同时对方发出的昏迷魔法也击中了他。

    弃醒来时正躺在一片巨大的叶片上,在他不远处一个硕长的身影正坐在火光的阴影中,弃能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他抬一下手,发现魔杖已经不在身上了,便坐了起来,看着对方。

    “我想你就是传说中刹拿的弟子,无名魔杖的拥有者──可是这怎么看也不是无名魔杖。”那个人把弃带着的魔杖还给了他,很明显这是一个精灵男子,他的气质和那些效忠于刹拿的精灵们很象,却多了一份严肃,少了一些优雅,冷静而没有表情地看着弃。

    “这不是。”弃忙把魔杖抓过来,手中有了魔杖他心里塌实了不少,疑惑的看着对方,自己的身份很特殊,所以知道的人不算多,这个精灵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天音远林。”精灵向弃微微行了个礼。

    “天音远林,精灵王”弃当然知道这位七大精灵族中唯一剩下的一位王者,八百年来他一直在和刹拿周旋不休,他的势力总是从各个角落中不断冒出来,成了刹拿唯一的心头之患,弃知道刹拿说起这位精灵王时,也总是会带着一丝敬意的。

    “对了,林让我转告你”弃垂下了头,他现在明白林说那些话时真正的心意了“他让我转告你,他已经死了”

    “是吗,他是我妹妹最小的孩子,是我扶养他长大的,他是个很优秀的魔法师”天音远林微微则过身,弃在一瞬间里似乎看见他眼角有光茫闪动,但他再次面对弃时又恢复了冷洌的神情。

    “我一直想说服刹拿放了他的,不过”想到林死了这件事,弃的眼眶中一下子涌上了泪水。

    “他是不是把无名魔杖的秘密告诉你了?”天音远林凝视着弃的眼睛问“你不用奇怪,那个秘密原本是我告诉他的。”

    “一开始是你让他去偷无名魔杖的?”

    “对。”

    弃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硬住说不话来,他认为林是被这个天音远林利用了,还有那些因为叛乱被杀的人,那些因为出现了叛军而被全部处死的村庄也一样,都是被这个人利用,如果没有他挑衅人们去反对刹拿的话,这些悲剧就不会发生。弃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反抗刹拿,可那原因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吧?他就几百年来一直做着那样的事,把无数人推到死路上去,自己却躲在暗处。弃这么想着,看向天音远林的神色也就越来越悲愤起来。

    “你很象刹拿。”一直在观察他的天音远林说。

    “这不用你说!”从小到大曜光就常常说弃很象刹拿──不是指容貌,而是他们的气质、脾气,甚至一些小动作都有相似之处,弃已经习惯了别人说他是刹拿的影子了。

    “刹拿是个私生子,他的母亲贵为公主,却和一个流浪汉生了孩子,所以他一出生就被遗弃了。于是他被人叫做“弃”他自幼就酷爱魔法,没有学习的权利,他就利用一切机会偷偷学习”

    弃从来不知道这些,身体微微开始发抖。

    “后来他终于遇见了一个愿意教他魔法的人,一个女性的黑精灵”

    “曜光。”

    “对,曜光教一个外族人魔法的事很快败露了,曜光被他们的族人带了回去,而刹拿开始被她的族人追杀我救了他。”

    再没什么比这句话更令弃震惊了,他睁大了眼看着对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救过刹拿?”

    “我还教给他魔法,给他起了刹拿这个名字,把他留在身边整整三年。后来他的国家发生了变乱,他成了唯一生存下来的皇族后裔,我才把他送了回去,那时的刹拿和你现在一模一样,敏感、任性,才华横溢却爱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看待事物。可是经过了几年后,我再看见他的时候他完全变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只相信强大的力量,只相信强者应该统治一切的刹拿。”

    “原来你是刹拿的老师。”

    “勉强算是吧,不过他学的东西很多,不仅限于我教他的,他远比我强大了。很奇怪吗?为什么面对他那么强大的对手我可以活到现在?如果林还活着,如果将来有一天他成为了你的敌人,你会不会杀他?”

    “不会,决不会。”弃脱口叫出来。

    天音远林似乎笑了一下:“刹拿也不会,既便我是他的敌人,即使我想击败他,想毁灭他他也不会杀我,这是我这八百年来唯一的武器。”

    “为什么要敌视刹拿呢?你成为他的敌人,他一定会很伤心,”弃不由可怜起刹拿来,如果有一天刹拿或者曜光他们成为自己的敌人,对自己而言那一定比全世界都与自己为敌还要难受的多。

    “有些事情”天音远林和刹拿做对了八百年,现在面对着这个和少年刹拿如比相象的孩子,他心中也不由触动了一丝温柔的回忆,可那也只是一闪而逝,几百年来的风霜坎坷,已经把他对刹拿最后的情感消磨而尽了。

    “那是!”天音远林陷入回忆中时,弃忽然叫着跳了起来,指着山脚下大声喊:“那里!那里!”

    山下的雄雄火光透过树林的空隙传到山上来,在黑夜中,天空也被染成了红色。天音远林平静的说:“是白天那个村子。”

    “他们!”弃一下子跳起来,想向山下冲去,可是天音远林却没有动:“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在刹拿的国家中,当叛军经过他们村子时,当你在他们村口杀死了那些军人时,一切就注定了,你对这个国家知道多少?有机会的话,去看看这个国家吧。”说完他向山林中走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我背叛刹拿吗?我决不会的!决不会!这一切本来就是你不对!刹拿他明明还记着你对他的好,忘了的人是你!”

    “那么我为什么要和自己最心爱的学生为敌呢?”天音远林的身影消失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自己去看看这个国家吧。”

    不等弃跑去山下的村庄,军队中的人就发现了山上的火光,等弃警觉时他已经被军队包围,几百张拉天的弓箭对准了他。

    弃把魔杖举在了手中。

    不过和军队的冲突却没有发生,因为一名曾经见过弃的骑士及时认出了他,接下来弃理所当然地奉为了上宾,受到了恭敬的接待。弃始终也没有鼓起勇气回到那个村子中去看一眼,在沉默中被护送回到了刹拿的大营。

    弃的帐篷在行军中依旧被了下来,他一走进去,就看到无名魔杖放在桌子上。

    “刹拿,我遇见天音远林了。”

    “那个该死的精灵!”

    “你不会杀他对吗?那么有一天我和你作对的话,你也不会杀掉我吧?”

    “你敢!”

    “我不会背叛你的刹拿,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你有什么用,连飞龙都不敢骑的胆小鬼。”

    “我才不是胆小鬼!”

    弃和刹拿的争吵过后,两个人也就那么和好了,不过也正象刹拿所说的,弃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行军打杖的时候也好,宿营中整顿的时候也好,他是整个军队中最没用的人,强大的实力和实际用途之间半点也联系不上,如果不是刹拿宠爱他,不知他要遭受多少白眼。

    不过战争总算还是结束了,所清的叛军在刹拿的大军面前不值一提,一旦正面交锋便灰飞烟灭。令刹拿有些遗憾的是叛军的首领,那个叫铠至的青年下落不明,竟一直没有弄清楚他是死在乱军之中还是逃走了。弃心中怀疑既然天音远林也在附近,那么这个青年很有可能被他救走了,不过这样的话他可不敢跟刹拿说。

    这几个月来弃晒黑了不少,身子也显然的结实起来,因为行军中不种种便,他赌气把长发剪短,所以此时看起来骑在马背上的他也似模似样,也算他这次跟出门来的一些收获。他的马术也进步不少,至少不会再跟不上大队了,只是依旧是惧飞龙,所以行动的时候他从来不跟在刹拿身边。那些随从保护他的骑士天长日久,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是个无可无不可的人,对他也就没有那么敬畏尊重,说话也随便起来,弃到从他们那里听到了不少刹拿行军打仗时的事迹。

    刹拿上阵一向身先士卒,他的飞龙大队中全是飞龙骑士和飞龙魔法师组成,一旦出动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也一样势如破竹,从来没有动用过援军,所以其他的部队跟随刹拿亲征,也不过负责运送给养,清理战场,连上阵迎敌的机会也没有。

    弃自幼就知道刹拿身为大陆第一魔法师的同时的也是第一的战士,只是那些传闻的故事现在在战场上才变的真切起来,他对刹拿的崇拜又增加不少,还特意找了把剑来佩带在腰上,虽然刹拿看见了依旧对他冷嘲热讽一番他也不在意。现在刹拿只要一与那些将领会唔他就挤进去旁听,也不管人家对他多不耐烦。总之他是打定了主意更进一步的向刹拿学习了。刹拿的脾气喜怒无常,教导弃到耐的下心来,虽然两个人一来一往一天里总要吵上几次,刹拿还是慢慢把自己行军用兵的心得教给了弃不少,现在弃也许体会不了那么多,将来却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大军凯旋归来,弃却发现自己的时间突然多了起来。

    虽然这次叛乱平息了,可天下的局势却并不安宁,接二连三的小型战事在各地不时冒出头来,刹拿每天忙着处理这些,和弃的功课也就停了,弃开始也跑去旁观学习,后来发现那些治国的琐事只能令他打哈欠,也就找理由不去了。曜光是刹拿的得力助手,这种时候自然也加倍的忙,弃去找她,不是被她几句话赶出来,就是反而要遭一通“这么大了还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抱怨,想到她要交给自己去看的那些公文,弃也就吓的不敢再去找她了。

    有时候弃无意地逛到魔法工会才想起林已经死了,自己再也不能去探望他了,又黯然地回来。

    由于他自幼和刹拿、曜光太亲近的缘故,使接近他的人不是心存攀附之念,就是无端的敬畏他,加上他的脾气也不算讨人喜欢,弄得他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整天没事,除了练习魔法,看看书外,就是闲逛。

    这样无聊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为什么,脑海中重新冒出天音远林那一句:“去看看这个国家”的话来。

    反正也没有人去管束他,弃闲着没事的时候便开始四处闲逛,开始他只在国都中到处走走看看,市井生活对他来说也很新鲜,等到国都内外转的差不多了,他大着胆子向外跑时,才遇上了一个难题,在这个国家里对百姓实行了很严格的管理,每个人一出生就会被登记在册,然后颁发一个必须随身携带的证明,标记这个人的出身、地位、家庭等一切情况,没有这种身份证明的人都会被视为流民,流民不旦不允许拥有个人财产,而且经常会被视为对国家有危害而关进牢狱,而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弃正是这样一个“流民”经过了几次险些被抓起来的经历之后,弃跑去司法大臣那里,逼他为自己胡乱填写了一张证明,才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

    商队中人员众多,一一核对起身份也十分麻烦,一直等了大半天还没有进到城中去,商人们长年走南闯北,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过程,商队中随行的一个少年却倚在马上,十分不耐烦起来,他东张西望着,看着几乎不见向前移动的队伍叹气。跟着商队一起走是个明智的选择,商人们对路途十分了解,而且个个是旅行的老手,和他们在一起不但走不比较舒服,还可以听到各地奇闻轶事,弃认为这是一次有趣的旅行,可是商队最大的毛病,就是过关卡的时候太慢了,弃心里想着,回去后他要对各地关卡守卫的办事效率提出一点质疑。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可以排到前面去。”一个青年在弃身边低语。

    “对啊,对啊,怎么可以让您也这样等着呢,请您去前面吧。”

    “来,来,大家为这位先生让个道。”

    经那个青年车夫一提,商人们立刻附合起来,纷纷让开路,让弃到前面去。弃十分的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在商队中根本是个事事要人照顾的累赘大家不但很照顾自己,现在又让自己不用排队就直接到前边去。他却不知道,他的外表和气质,他身上带的魔杖和那件用禁色装点的长袍,以及他那个由大臣帮他胡编的姓名“宇明”都告诉了这些商人,这个少年是个有了不得身份的贵族子弟,有这样一个人同行,一路上会带来很多方便的。

    果然,弃走到前面一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守卫们立刻目登口呆,因为那位大臣实在不知道怎么填写弃的身份,就索性一口气把脑子里想到的头衔全给他写了上去,于是从这张证明上看来,弃就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贵族高官,魔法大师、刹拿的贴身护卫等等,守卫们面对这一连串身份不知所措,不但立刻把弃请了进去,连后面的商队也顾不上盘察,一率放了进来。

    弃到这时才隐约觉得自己是被那些精明的商人们利用了。

    弃坐在墙边,用魔杖把一只爬过来的虫子拔到了一边。

    这是一间狭小的牢房,三面墙壁,一面铁门,后墙上本来有个小窗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泥土封死了,虽然如此牢房中现在到是阳光明媚,弃用法术制造了无数个光球在牢房里上下飘浮,把这间牢房中那些从来没见过阳光的虫子和老鼠吓的四处乱跑。

    弃之所以成为了阶下囚,只是因为他在这座城中的官员迎接他时随口叫了刹拿的名字。

    官员们对于有这样身份的囚犯要怎么处置大伤了脑筋,好不容易才在牢狱中腾出了一个单间把他放进去,他们当然即不敢对弃无礼也不敢尝试拿走他的魔杖,每天好吃好喝的侍候着,等待国都对这个犯上的贵族要员的处置。

    不过弃到怀疑“宇明”这个名字报上去会不会把刹拿弄糊涂了,如果他随口下个处死的命令,看来自己到时候只好越狱。

    刹拿和曜光当然不会象弃想的那么麻木,不过三天,曜光便亲自赶到了这里来接他。

    “你这个笨蛋!”不出弃所料的,曜光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走出皇城以后,不要随便叫刹拿的名字。”

    “那我要叫他什么?陛下吗!”说到这一点,弃自己还一肚子气。

    “你不提他总可以吧!还有,这个怪名字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弄来的?”

    “海森伯爵给我随便写的,没有那个东西我根本一步都走不出来。”

    “你应该听我的建议,让我派人护送你的。”曜光打量着这个小牢房,想想弃也吃了不少苦头口气便软了下来。

    “我想自己到处看看,不是让人陪着去游山玩水。”弃走出牢房后看着长长的通道两侧那无数的牢房,那里面都了犯人,有的只是因为无意中说错了一句半句话,有的是因为和某位身份比他高的人发生了磨擦,有的是因为不能安时完成赋税,有的其中有一个孩子,只是因为分身为平民却偷偷学着识字便被投入了牢房,而等待他的刑罚是将砍掉一只手。“放了他们!”弃指着那些牢房,厉声向必恭必敬跟在他和曜光身边的官员们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向人下命令,却自然散发出一股令人难违抗的气势来。

    官员们甚至没有再去询问曜光的意见,便手忙脚乱地去放人了,大概在有些人的心目中,已经把这个文雅、纤弱、俊美的少年,和传说中的帝王刹拿悄悄重合在了一起。

    “我真想知道,是这些官员把事情弄成这样的,还是你和刹拿的本意就是这样。”弃看着那些囚徒从身边走过向曜光问。

    曜光笑一下,伸手佛拂弃的头,答非所问地说:“看来你真的长大了,会质疑我们的决策了。”弃平时虽然几乎天天跟刹拿和曜光吵嘴,但因为他对刹拿的崇拜,刹拿的决定在他眼中都是英明正确的,这是第一次他正面对刹拿的国策提出了疑问。曜光终于也没向弃解释什么,她告辞回去的时候却看了弃很久,轻轻地说:“不要背叛刹拿,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的。”

    “我怎么可能会背叛刹拿,我只是想帮他的忙来分担一点公务。”弃很想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可是曜光一副并不想听什么的样子,所以弃也没有说出口,有点发怔的看着曜光离去。

    弃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他所跟过的那个商队却还没有离开这座城镇,弃一开口,商队的人就求之不得的收留了他同行。

    这次弃已经事先找城里的官员帮他把身份证明换成了不那么出格的身份,也脱去了那身显眼的长袍,换上了普通魔法师打扮,加上带帽的斗篷可以遮住他的面孔,弃至少把自己弄的不再那么显眼了。商队中的人对他的身份传着种种猜想,弃对这些不置可否,他每天睁大了眼,竖起耳朵,去看看听身边的事情,一心一意去对这个国家认识着。

    弃对于政治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那些公文,那些朝会上的长篇大论都只会让他打磕睡。他的理想是成为象刹拿那样优秀的魔法师,并且一生用来研究魔法。但是现在他想趁着自己还年轻多看多学一些东西,并且帮刹拿一点忙。最近的叛乱不断,即使是弃也隐约感到这个国家有什么不平静的东西在蕴酿了,也许反而正好是自己这样一直远离政治的人可以看出问题的所在。

    抱着这个打算,弃跟着商队,用了七个月时间,走过了大半个国家。

    刹拿过于重视等级的划分,使得百姓的地位差距过大,贵族可以随意地处置平民,而贵族违法却只能由刹拿本人降下处罚,使的天高皇帝远地方的贵族无端地增加税收成了理所应当的事,这个国家的民众想要离开故乡又必须有当地贵族官员的证明,也就说如果当地的面姓不想再承受贵族的压榨就只能放弃财产成为流民,流民的增加使国家增加了不安的因素,而且对贵族统治的不满也蕴酿出了反抗,弃发现很多实际上是针对当地贵族的事端被扣上了叛乱的名字,那是从来也没对刹拿的统治表示过什么不满的人们就被当作叛党处决了。

    另外,由于刹拿本人没有宗教信仰,在国内除了太阳神、大地女神、冥王、生命女神等被公认的七大创世神外,对其他神明的信奉都被视为邪教而禁止。可是人们几千年来固有的信仰很难被强行禁止,弃在很多历史悠久但现在已经被废弃的神殿中看见过虔诚的信徒,在有些地方,人们给情感女神披上生命女神的外衣或者为山岳之神的神像写上战神的名字来膜拜。弃知道这些信徒们一旦被揭穿,他们为了捍为自己的信仰,很可能宁可选择反抗,弃虽然和刹拿一样不信仰任何一位神明,可是他却不反对别人去信奉,至少在他看来强行要求民众放弃自己的信仰是件愚蠢的事。国内的平民虽然没有机会受教育,在那些宗教中的神官、祭祀们当中世代相传却不乏学识丰富,法力高强,武艺超群的人,如果这一类人站出来领导民从起义,其效果恐怕会远远超过现在频繁暴发的小型叛乱。

    国内施行的秘告制度也令弃担心,民众之间相互监督,相互告发的方法确实让国家在管理上方便了不少,可是同样使大量的告产生,官方根本不加细察就办理的方法更使不少人含冤难雪,刹拿一向奉行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策略,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弃却可以感觉到民间对这种告密的办法所隐藏的不满。

    弃把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想法随时记录下来,全部寄给刹拿,刹拿一直留在皇城中,也许并不完全熟悉民间的事情,弃希望自己的看法对他有帮助。不过这些信件并没有得到弃预期中的重视,开始刹拿的回信只是开开玩笑,对他冷嘲热讽一番,最近却很少收到他的回信了。弃心里有种预感,他和刹拿在某些事情上已经有了分岐。

    “唉。”弃叹口气,他抬起手低声诵念,一道光茫闪过,手中的信便不见了,虽然不知道刹拿会不会回信,可是弃还是会定时写信回去,只是距离刹拿越来越远,传递信件所需要魔力就越来越多,弃疲倦地靠在树上喘着气,心里盘算着,等自己的魔力不足以把信传回去的时候,也就该往回走了。

    弃最初跟着的那个商队早已解散,商人们各自进行自己的行程去了,弃到没有再去找一个商队,他买了简单的行李,一个人东游西荡起来。他幼年是仆人出身,什么事都会自己做,他本来欠缺的是对人情事故的了解和处理事物的能力,跟了商队一段日子后,在这方面也算有了些心得。越在偏僻地方别人越因为他那贵族魔法师的假身份对他尊重,而弃本身脾气也不坏,所以现在的他一个人旅行到是游刃有余。

    弃闭目养神了一阵子,身体中消耗的魔力重新凝聚之后他站起来,透过丛林看着山脚下的小镇,估计想天黑前到达就要加快速度了,弃拍拍手,他那匹听话忠实的马从树从中钻了出来,乖乖地跟着这个不敢在山林陡坡上骑马的主人向山下走去,而那个主人在路陡的地方还要抓着马鬃才敢走过去。恐怕所有看见这匹由全国上下精选的战马中又几番挑选出的战马最后竟成了弃的坐骑的人,都会发出明珠暗投的感叹来,可是这匹马却对弃表现出了极度的忠诚。

    当一条人影忽然从树上跃下,试图跳上马背之际,战马敏捷的跳向了一边,并且顺势把自己那个还在发呆的主人撞开,免得他正面去面对这个对手。

    那个企图抢马的人一扑失败,看这匹外表并不算高大显眼的战马的表现不由脱口称赞了一句:“好马。”

    这时反应比马慢的马主已经有了行动,他从衣袖中抽出一支魔杖,对准企图夺马的人念出了咒文。对方及时的就地一滚,躲过那道昏迷魔法后消失在密林里。

    弃低头看到脚边有几点鲜血,再回想刚才那人的动作一跛一拐,似乎是腿脚受了伤,才明白对方为什么想抢自己的马。

    聪明的战马低嘶着拱了弃一下。

    弃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身处在了围圈中,一队骑兵加上几个神色凝重的魔法师无地出现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圆形把自己围在了中间。这时弃到机灵了起来,马上猜到这些军队是在追赶刚才那个人,所以立刻把自己的身体证明递上去。

    军队带队的骑士却没去接,他带马后退了半步,下马来很恭敬地向弃行了个礼:“大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他脱下挡住面孔的头盔,弃立刻认出来:这个名叫柏斯的骑士,是弃跟随刹拿出征时认识的,弃隐约还记得他这次似乎已经荣升将军了。

    “柏斯将军,你们在追什么人吗?”

    “对,”柏斯觉得自己不必对这个身份特殊的少年隐瞒什么,如实地说:“那个人是铠至。”

    “铠至,就是那个铠至吗?”弃的眼睛亮了起来。

    经过上次刹拿的亲征,叛军首领铠至可以说被宣扬的神乎其神,据说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但是武艺高超,胆略过人,甚至有人说他指挥军队的计谋策划上直追刹拿本人(刹拿虽然脾气不好,却从来不吝于称赞优秀的对手,当然有资格说这些话的只是刹拿身边的高官贵族,民间如果有这样的言论,一样会被处以叛乱罪)。听多了这种种传闻,弃对这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战士到是充满了兴趣,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好奇在平民不能习武,不能拥有武器的情况下,农人子弟的他那一身本领从何而来。

    “我跟你们一起去,也许帮的上忙。”

    柏斯一路追踪铠至已经折损了十几名部下,他对于弃的底细是很清楚的,所以对于再带上他,还要让他“帮上一点忙”这个提议十分头疼,可是弃已经骑到了马背上,一副理所当然要跟他们去的样子,他也不敢开口反对。柏斯悄悄下了命令,任务由追捕铠至改为保护弃的安全,一队人马就又开始向山林中行进。

    弃当然不会知道自己成了妨碍别行动的绊脚石,跟着队伍沿着铠至留下的蛛丝马迹向前行进,心里带着莫名的兴奋。

    铠至发觉自己的伤势比想像中严重,他的右脚现在几乎不能用力,每走一步就会钻心的地痛,而右眼上方的伤痕也使的视力出了偏差,看东西不得不闭上一只眼。幸运的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后面的追兵也慢了下来,使他可以微微松口气。

    疼痛也有一样好处,就是可以帮他那几天没有合眼的身体和大脑保持清醒,随着一步一步走动,连脚上传来的疼痛也快成了一种习惯了,他记得,在小时候他是很怕痛的,只擦破一点皮都会疼的“哇哇”大哭,可是现在,伤痛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小时候自己哭泣的时候,母亲或者兄长就会温柔的哄自己:“这么爱哭,将来怎么能成为好农夫。”可是现在,疼痛也好,失去的儿时理想也好都变的次要了,最重要的是,人总应该有活下去的权利,在自己的祖先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上活着,这是生而为人最起码应该得到的权利吧。

    “刹拿”看着前面天边天际的群山,铠至用咬牙切齿地方式念出这个名字来为自己鼓劲,活下去、复仇、打倒他

    “你就是铠至?”

    铠至猛地抬头,发现半空中站着一个少年,正低头看着他,少年的身体被一层光星包围,铠至觉得那也许就是他可以飘浮在空中,并且毫无预兆地接近了自己的原因。

    铠笃举剑亮出了防御的姿态,对方显然是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他可不会因为年轻而轻视对方。

    弃好奇地看着这个战士,铠至的资料上记明是二十一岁,可是他看起要大一些,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灰头土脸,血迹斑斑,依然英气迫人。他高大的体格配上那柄大剑,分明是一名不输给任何人的威风凛凛的战士,弃把对方和自己略一对比,就有了一种想叹气的感觉了。

    “我一直想亲眼看看你是什么样子,竟然让刹拿这么在意。”弃的话让铠至有些迷惑,他从来没有听过刹拿的部下中有敢直呼其名的人。

    “我要把你带回去交给刹拿。”

    果然是敌人。铠至采取了对付魔法师时战士们惯用的方式,先发制人,跃起来举剑向弃刺去。弃平生第一次和刹拿、曜光以外的人下面交手,心里十分紧张,快速地后退,想拉开距离使展法术,铠至的速度让弃想起刹拿执剑跃动的时候,几乎象不用着地一样,紧紧贴着自己进攻,弃预先施展的防御魔法接连受到十余次剑的刺、劈、削,如果没有这个准备,弃估计自己已经是一血淋淋的肉块了。

    铠至就地一滚,躲过了弃的一道魔法,顺势就是一剑,虽然没有刺中,剑上落起的风势却把弃也倒在地。

    弃好不容易爬起来,被铠至飞起一脚正踢中下巴,翻滚着滚下了出坡。铠至心里叫声:“可惜。”如果他腿上没有伤,刚才跟上一剑立该就可以杀掉这个对手,现在却反而让他逃出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弃捂着下巴站起来,伤痛反而令他心中原本激动、畏缩、犹豫等等情绪消失了,他的精神一下子集中了起来,好象回到了皇宫中,在与刹拿比试时一样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手奔袭而来的动作。弃再次确定这个战士的脚受了伤,在他那连窜的动作中不时有着明显的迟顿,即使这样铠至依旧是个招招致命的战士──如果他的对手不是早已习惯了和大陆第一战士刹拿对的弃的话,用刹拿的话来说,弃的武艺没有学到多少,他逃跑的本领到是一流的。弃逐渐稳定住心神后动作越来越灵捷,他的速度渐渐超过了铠至,数次在他的剑刃前掠过,然后施出法术,令他暗暗叹服的是铠至的剑术之高超竟然直逼刹拿,在他动作不便的情况下竟然完全靠着剑术一一击破了自己的法术,并且还在不断发出越来越凌厉的攻击。如果他事先没有受伤,自己恐怕只能选择逃跑了吧。

    铠至的心中正有着和弃同样的感叹。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什么人,却已经明白自己的对手多么优秀,和一开始给人的稚嫩、呆滞的印象不同,在实战中他的行动如此的敏捷,灵活地使用着各种魔法,看到对方越来越熟练的作战,铠至明白对方之所以没能取得胜利是因为他缺乏战斗的经验,而不是他的能力不如自己。

    “找到了!在这里!”

    随着一飘浮在空中的魔法师的大叫,马蹄声从四面传来,柏斯带着人马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当他一眼看见弃还在与铠至缠斗时。顿时松了口气,抬手抹抹冷汗,当发现弃悄悄离开了大家之后,柏斯就明白他自己去追铠至了,心里立刻浮出了他被剑刺出了无数窟窿的尸体和自己被刹拿王处死的画面。而现在,看到眼前的战斗,柏斯才明白弃真正的实力,他毕竟是刹拿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

    铠至发现自己被包围之后,心里一凉,他知道自己受了伤,又面对着弃这样的高手,恐怕是无法脱困了,他一咬牙,即使要死在这里也要和这个对手分个高下。举剑又是一连串的疾攻。

    不过柏斯没有给铠至和弃一决高下的机会,他到不是想抢“抓住铠至”的功劳,而是万一眼前这位小少年有点什么闪失将带来的后果令他畏怕,他一声令下,战士和魔法师们一拥而上,虽然接连有三人死亡,两人重伤,他们终于还是把铠至按倒在了地上。魔法师们立刻接二连三的在他身上施加束缚,麻卑等魔法,又分别在他手脚上扣上了魔法手铐、脚链,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大人,多亏了有您,今天能抓住他全是您的功劳。”柏斯怕弃对他插入他和铠至的战斗生气,抢着说。

    弃看着被按在泥土中的铠至,半晌才一笑:“带他回去吧,刹拿会高兴的。”

    弃帮受作的战士们用魔法治疗后,又去为铠至治疗他的脚伤,引来了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包括铠至自己在内全都不解地看着他“如果不治好他的脚,他怎么可能跟我们回国都呢?”

    怎么回?押送囚徒不就是在他脖子上系一条绳子,然后拴在马上,拖着他走吗?

    只是弃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不但给铠至治好伤,还叫人帮他准备了一匹马。

    铠至一路冷眼旁观,他发现弃对于那些士兵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他虽然文文弱弱,即没有架子也没有脾气,却没有一个人敢纵马走在他前面,无论他说出多么幼稚的话来,别人也会遵照执行,更甚至于,他口口声声直呼刹拿的名字大周围人心目中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不是明知道刹拿没有后代,铠至几乎要认为这个少年是刹拿的儿子,这个国家的皇太子了(即使是儿子也不可能直呼父亲的名字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知道自己输给了谁?”

    听了铠至的问话弃脸红了下:“如果你没有受伤,不出十招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并没有打败你,我叫宇明。”不知道为什么,弃不想在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却如此神采逼人的男子面前说出“弃”这个名字,随口说了那个他用了几个月已经成为他生活一部分的化名。

    “宇明,我会记住的,你和刹拿的贵族并不一样,为什么会站在他们之中呢?”铠至说完了这句话,不管弃怒视着自己,不再说话了。

    “一张,两张”弃从废纸堆中找出自己写给刹拿的封封信,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亲自抓住了铠至令刹拿十分高兴,他和曜光热烈地迎接了弃的归来,生活又恢复了过去练练魔法、看看书、睡睡懒觉的日子,弃也尽快的把旅途的劳累丢到了九宵云外,可是今天,弃在刹拿的书房中看见了自己写的信件被当成废纸丢弃,其中几封还被或者撕的粉碎,或者揉成一团,可见刹拿看这些信的时候的心情,决不是弃所期望的那样。

    弃把信一封封捡出来,又一封封抚平,放在刹拿面前,直直地看着他。

    “你写了那么一堆废话来指责我,难道自己还要生气?”刹拿反而先生气地问。

    “你说我写的是废话?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走,甚至跑去和流民一起生活,去最偏僻的地方看那里的风土人情,你却这么说我。”

    “有时间为什么不去游山玩水,做这些没用的事。”

    “我想帮你的忙,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愿意自己总做最没用的那个人,我想帮你做点什么。”弃很诚恳地说。

    “你不是把铠至抓回来了吗,你就做的很好啊。”

    “可我知道这不够,今天抓住了一个铠至,以后也许会出来更多个,问题不在他身上,刹拿,你真的感觉不出来吗?是我们的国家出了问题”

    “是我的国家!”刹拿大声史哮了一句。

    “对,因为它是你的我才这么认真去看,去想,才这么着急,刹拿,你这么聪明,难道你真的感觉不到,你的人民现在受到了种种的不公平待遇,所以他们才反抗,他们并不是反抗你,他们只是想活下去,其中很多人对你还是忠诚的。”

    “我不需要他们的忠诚,我只要他们服从。”

    “刹拿”

    “忠诚?忠诚是什么?如果我不是刹拿,如果我不是最强大的,在他们眼中又是什么呢?从来没有谁会对谁忠诚,只有强者和弱者的分别!你别再抱着那些天真的念头了!”

    “那么,这个国家你的国家会怎么样?”

    “国家?它属于强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刹拿冷笑“看看你写的这些东西,口气和那些叛军一模一样了。”他甩甩手走了出去,只剩下弃站在那里发呆。

    “曜光,刹拿他他一直把国家当做一件战利品吗?八百年来一直这样吗?”弃回过头,小心地问曜光。

    “哼。”曜光白了他一眼,出门去追刹拿了。

    弃知道刹拿和曜光都生气了,但是他自己也同样的生气,难道自己想为这国家作点事错了?难道那些百姓想活下去错了?难道一个国家必须要这么治理?

    回忆起林金弟、天音远林说过的话,弃好象有些明白他们所说的意思了。

    押送铠至的这一路上,弃和铠至也谈的不少,而铠至对于刹拿的看法,刚好和弃在两个极端上。对于铠至而言,刹拿长什么样,有什么个性并不重要,在他看来,刹拿只是一个象征,代表了这个国家所有的苦难,罪恶和不公平,为了生存,为了能够得到幸福安康的生活,就只有将刹拿这个恶魔一样的存在打倒。这样的象征让弃感到胆寒,如果天下的百姓全有了这种观念,把刹拿当作了不幸,邪恶的象征的话,那这个国家的未来就堪忧了。而凭借弃对低层社会的了解,明白那样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问题的关键在刹拿而不是民众身上,弃知道,现在需要改变的,是刹拿的国策,可是对于固执的刹拿,弃连一成说服他的把握都没有。

    “对不起,陛下吩咐过,除了他和曜光殿下,谁也不可以进去。”守门的黑袍人拦住弃,用冷冰冰的口吻说。

    “只有他和曜光”弃站在铠至的牢房前喃喃地说,这条命令显然是针对他的,这令他紧紧握住了双手,骨结都泛白起来。一般刹拿的囚徒很少有被立刻处死的,今天弃却听到了关于铠至其实很有好感,所以前来想见他一面,更甚至于想劝他向刹拿服个软,自己再帮他周旋,看看能不能救他的命。没想到刹拿居然事先下了这样的命令。

    弃这么多年来是被刹拿用那么与众不同的地位惯坏了的,他一时当然很难接受这样的对待,于是他怀着气愤猛地推开那两个黑袍人,径直向里面走去。

    如果看守这里的是一般的卫士,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向弃动手的,可是这些黑袍法师不同,他们才是刹拿真正的心腹,甚至就连弃都不知道这些人长什么样子,从何而来,一共有多少等等。对于这些黑袍人来说,他们只服从于刹拿,而且对不服从的人,一率会用死亡来回击。

    铠至早已有了必死的决心,就要被处死的消息并不能让他畏惧,他心中生出的只是深深的不甘心。自己失败了,究竟到什么时候?什么人才可以取得成功?刹拿的统治什么时候才可以从飞龙大陆上消失。

    魔法相互撞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铠至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战友们来救自己了?可是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八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囚犯可以从刹拿的囚牢中被救走。

    牢门打开时,走进来的是弃。他看着被数条铁链牢牢锁住的铠至,深深叹了口气。

    “你是来看你的俘虏最后的样子的吗?”铠至冷冷地问。

    “不,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弃出人意料的回答,他心情十分的不好,所以就在门口远远的对着铠至坐了下来“我想帮助刹拿建设一个更好的国家,可是我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做起。请告诉我,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是什么让你们造反的?你们最需要的是什么?”

    铠至仰起头想了一下问:“你不是很清楚的知道答案吗?”

    “那不够,那不足以说服刹拿,他是很固执的!”

    铠至良久的沉默着,终于缓缓地说:“你是个不错的人,和刹拿不同。”

    “你并不了解刹拿,不许随便说他的坏话!”

    “我们想要活下去,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暮而栖,我们就要这些可是刹拿他想知道吗?他想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他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反抗他吗?八百年来哪怕有一次,他想过我们只是需要生存这么简单吗?”

    “刹拿会这么做的。”

    “不会!这个国家只要还是由刹拿在统治,就不会去听‘人’的声音,永远不会在意,这个国家只要还是刹拿的所有物,就有人只能站起来反抗,不得不反抗,即使死亡是注定的也要反抗”

    “我会帮你向刹拿求情的,我会说服刹拿的。”弃有此慌张地站了起来。

    铠至用有些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不再说话了。

    弃很想再和刹拿大吵一场,可是却发现他们之间连吵架的气氛都没有,两个人就是那么冷冷地对恃着,相互望着对方。

    “不要忘了,这是我的国家!”

    “就是它是你的,我才想为它做些什么!别人的我还懒的管呢。”弃越说声音越小,有种无力感涌上心头,他颓然地在旁边坐了下来,按着额头闭上了眼。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刹拿已经去了,曜光站在他面前“曜光,我真的想为刹拿做些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对弃来说,曜光永远是他的心目中最美丽温柔的部分,就算那只那留在枉想中,弃还是请足于日常的接触,曜光的一言一动都是那么吸引他的注意,只要有她的赞同,就算和刹拿不和也没关系。“曜光,我”

    “我一开始就不希望刹拿收留你。”曜光说出了令弃一下子跳了起来的话。“你太像刹拿了,太像了,总有一天你会背叛他的,因为你和他一样,不是可以久居人下的人,你无法忍受自己的意建不受重视,也无法忍受别人对你下命令,你和当年的刹拿一模一样。”

    “曜光,你知道我不会背叛刹拿的。”弃有些慌乱了“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不再和他吵架了,我向他道歉可以了吧。”

    “道歉和服从!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象个成年人一样,服从刹拿!”

    “我应该怎么做?叫他陛下,向他行礼,然后低着头和他说话,永远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吗?太过份了,曜光,是你们把我养育成现在这样的,现在你却说我这样不对,要我变成另一个人吗?”

    “如果你不这么优秀的话,如果你不这么象刹拿的话,如果你没有令我和刹拿越来越感到威胁的话”

    “威胁?我?”

    “弃,如果你一直不长大多么好。”曜光走出去时,弃觉得夕阳正好闪动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铠至难以置信地看着弃,他刚才打倒了守卫,现在正在一根一根地击断自己身上的铁锁。“我没有办法说服刹拿,是我不该抓你回来的,现在我放你走,你不应该这么死掉。”弃边说边把铠至抱起来,放到了外面的马背上。“我送你出城去。”

    “你疯了。”

    “也许吧,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了。”弃苦笑着。

    “你会死的。”铠至可不相信两个人一匹马可以逃出皇宫,逃出国都,逃到刹拿的势力范围之外。

    “也许吧,可是我不想看你这么死掉,也不想就这么被他们弄疯!”弃咬牙切齿地说。当知道自己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刹拿和曜光,自己心中唯一的亲人,他们对自己一直心存他念时,他真的快错乱了,也生出了报复的念头。也许自己真的很象刹拿,弃相信刹拿和自己易地而处,也会作出这么疯狂的事来的。

    不过正如铠至所想的,他们根本不可能逃出去,走了没有多远便被大军团团围住,从空中降到他们面前的,正是威武的金眼黑龙王和刹拿本人。

    “刹拿。”弃和气的脸色煞白的刹拿比起来反而镇定更多“我想我还是走的好,我无法成为你部下,也无法忍受你和曜光的态度了。也许曜光说的对,错的人是我,可是我不认错,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决不会认错。”

    “所你你就背叛我!”

    “刹拿,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我只是太想帮助你了,所以才会弄成这样,让我走吧,不然我会受不了的。”

    “他是怎么回事?你救走叛军的首领,却说不是背叛!”

    “他只是个想活下去的人,他不是叛乱,他在给自己创造生存的机会,所以就让他活着吧,刹拿,你的人民要活下去,只是这样。”

    两道魔法相撞,发出的光亮照亮了半个天空。刹拿的魔法并没有击破弃事先布下的防御。

    “刹拿,我会的魔法是你教的,我不想用它们和你交手。可是其中有一个不是”弃说着挥动魔杖,念念有辞,一团奇怪的黑雾一下子包住他和铠至,他们就此从众人的眼前消失了。“刹拿,我没有想过背叛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会再来见你的,等你愿意和我好好谈谈的时候”弃最后的说话在空气中飘荡开来。

    “逆转时空”刹拿目光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茫,喃喃自语。

    铠至承受过一阵快要撕开身体的疼痛后,发现自己和弃还有马匹出现在一条小巷中,天色从深夜变成了下午,前面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这是今天下午,我把时间倒转了半天,快出城去,现在刹拿还不知道我救了你,所以他们不会阻拦我。”

    “时空倒转”铠至知道魔法师们可以创造奇迹,可是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神奇的魔法。

    “快,我支持不了很久了我现在用法术使别人看不到我们的伤可是要快”

    铠至发现弃口中吐着鲜血,精神恍惚,显然快要昏过去了,赶快把他抱上马背,忍着自己的伤痛向城门奔去。

    “宇,我要走了。”铠至今天终于下定了决定向弃告辞。

    他们利用那领先了刹拿的半天时间一路顺利的逃了出来,最后在这片罕无人迹的原始森林中停住了脚,开始各自调养伤势。两个人强壮的体格,加上弃的魔法和铠对草药的运用,两个月左右时间,他们已经恢复了健康。弃的心情一直恍恍惚惚,总是在说他和刹拿一起生活的事,其余时间就是发呆,铠已经对未来有了无数的打算,所以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向弃表示要告辞了。

    “你去哪里?”

    “我听说在黑夜森林后面有一个山谷,那里隐居着世间唯一可以和金眼黑龙王抗衡的飞龙,金龙王,我想去那里,试试看自己可不可以成为它的骑士。”

    “你还没有放弃所抗刹拿?”

    “你要让我放弃我生存的意义吗。”

    弃没有再说话,长长叹叹口气。

    “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想找个地方隐居,研究魔法,看看书,睡睡懒觉,过上几年,也许回去看看刹拿好不好,也许去别的大陆看看那里的人怎么生活。对了,你把我的马带去吧,路上方便点,它是匹好马,我不配做它的主人。”

    铠摇摇头:“我是为了成为龙骑士而出发的,还要马干什么?它是你的,对你很忠诚,我想总有一天,你们会并肩做战的。”

    弃望着铠远去了,还在不时回头挥动手臂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后又望向遥远的天空:“不会的,我不会背叛刹拿,永远不会”他的身边,战马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鸣

    “陛下,陛下。”

    “父王,我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呼唤声叫醒了光明王,他揉了一下额头坐起来,一时间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他茫然的向身边看去,四个儿子和所有的将领,以及他的两个王妃全穿着整齐的盔甲聚在他面前。

    “父王,军队随时可以进攻了。”儿子的声音再次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是啊,自己是宇明,是世人所称的光明王,不是那个叫弃的孩子了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穿着盔甲入睡,手中也一直握着他的无名魔杖。当他从床上撑起身体,马上使自己的精神和肉体进入了最佳的状态。“铠那边怎么样了?”他向长子看去。

    “英雄王的军队已经举起起了战旗。”长子大声回答。

    “精灵王的军队已经就位。”

    “矮人王的军队”

    一一听过其他盟军的情况,光明王系上披风,走出了大帐,帐外天气晴朗,微风吹拂,他跃上侍从牵来的战马,极目四望,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军队,各种种样的旗帜飞舞着,各种质地的盔甲和尖刀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的飞龙在空中往来盘旋,不时发出吼叫,表示它们加入战斗的迫切心情。

    光明王的目光越过这一切,落在处于军队包围中的山峰上,他觉得自己刚才似乎做了一个梦,一个关于许多年关,自己还是个幼小的仆人时和刹拿刚刚相遇时的梦

    远处的军队中,一只金色的飞龙带着它的骑士率先飞向空中,发出了一声盖过一切的吼叫,接着千军万马一起高呼呐喊,声震四野。光明王挥手,身后的军队紧紧跟随着他,向潮水一样向前冲去。

    被千军万马包围中的山峰中,也有无数的飞龙和军队也涌出来迎战,飞在群龙之前的,是一只黑色的巨龙和它背上的骑士。

    “刹拿,我来了”光明王喃喃自语着,催马冲向战场的最前方。

    这一天,飞龙大陆历史上最著名的朗山会战正式打响,即将为卅年战争划上一个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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