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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冲黑着脸走进医务中心, 看看表,九点多了, 他翻个白眼拐进病房, 医生、小弟看见他都是一愣, 这种消毒水呛鼻子的地方,他从不来。

    戴冲也觉得丢人,妈的,汤泽本来要一起来的,他死活没让。119室,门缝里亮着灯,他磨蹭半天,做好心理建设推门进去。

    屋里没人,空床,拔下来的注射器拖在地上, 窗户半开着。

    “我操?”他气乐了, 有点屈尊大驾扑了个空的懊恼, 踹一脚墙边的什么东西, 哗啦一声,半固定的金属架塌了,针头药片撒了一地。

    他盯着这一地狼藉,心说这他妈什么岑琢绝对跟他犯冲,开门想走,窗户外头突然有人说话:“干什么呢,拆房啊?”

    他折回来, 盯着窗口。

    常年打仗,下意识对声音定位,人在窗外,右侧。他几步跳上窗台,这是一楼,离地面很近,腿搭下去就是草丛,窗口两边各有一块突出的外墙构件。

    “喂,”戴冲朝构件那头打招呼,“隔壁的。”

    “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屋的人上哪儿去了,知道吗?”

    那头没说话,看来是不知道。戴冲回身想走,一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沸腾的银水似的,密密麻麻在天上闪:“我操……”

    他坐下,小孩一样仰着脖子看星。

    构件那头的人知道他没走,声音融在熏风里:“美吧?”

    “嗯。”戴冲点头,平时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莲花城,从没注意过头上的风景。

    哄惯了女朋友的肚子里有几首酸诗,他捡一首应景:“如有天孙锦,愿为君铺地,镶金复镶银,明暗日夜继,家贫锦难求,唯有以梦替……”

    后边还有两句,他停了。

    “干嘛,”构件那头的人说,“等着我接啊,我没那文化。”

    戴冲扫兴:“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太喜欢你了,要是有天上神仙做的布,我就拿去给你铺地,还要镶上金子和银子,让你踩在脚下。可惜我家里穷,买不起布,只有用梦来代替,你踩上去的时候一定要轻一点,别让我的梦碎了。”

    那头长长地安静。

    “喂,哥们儿?”戴冲朝构件那边探头。

    回应来了:“好他妈酸。”

    “操,不懂别喷啊,”戴冲看着这满天星,想到汤泽的弟弟,轻轻说了一句,“没缘分,别怪我了。”

    “嘀咕什么呢?”

    戴冲笑笑,明明没见着这人的脸,但还挺爱跟他说话的:“这屋这人,他哥,让我来泡他。”

    “啊?”那头惊诧。

    “是吧,我他妈也吓一跳,”戴冲挨着构件坐,能看到那边垂下来的一条腿,裤子挽到膝盖上,小腿又长又直,“没办法,长得太帅,找上我了。”

    噗嗤,那头笑了。

    “笑屁啊,”戴冲隔着构件踢他的脚,“人家受了情伤懂不懂,现在最渴望我这种又帅又体贴的大哥哥。”

    那边先是沉默,然后说:“你一直帅帅帅的,能有多帅。”

    戴冲冷笑:“看我一眼,神魂颠倒。”

    “哥们儿我真要吐了。”

    “就哥这脸,所向披靡,”戴冲不羁地甩了甩头发,“他要是在屋,我进来一句话都不用说,往床边一坐,帮他把枕头立起来,看着他,他肯定乱。”

    那边忍着笑:“然后呢?”

    “然后就发挥呗,”戴冲勾起嘴角,“握着他的肩膀嘘寒问暖什么的,重点是若即若离,压低声音,自我介绍:拘鬼牌戴冲,很高兴认识你。”

    那边没绷住,哈哈大笑:“拘鬼牌戴冲,来,我看看,到底帅成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样儿,让你这么骚包!”

    璀璨的星斗下,一张生机勃勃的脸探出来,脸上有擦伤,下巴也青着,但那双眼睛,比最亮的星子还亮,闪闪发光,像要把人吸进去。

    戴冲盯着他,一时没说出话。

    “服了,”那人说,“哥们儿,你帅得都吓着我了。”

    他这样说,但戴冲知道,他没动心,一点都没有,动心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他是那种少见的,对美貌一丝杂念都没有的人。

    “御者,”戴冲看见他右侧太阳穴的接入口,“我没见过你。”

    “假的,”那人自来熟,抓起他的手往自己头上捅,“你看,死的。”

    皮肤微热,稍稍有些发烧,热量从指尖传过来,唤醒体温,戴冲莫名出汗:“为什么作假?”

    那人没回答,有些吃力地坐回去,应该是伤得不轻:“戴冲,我记住你了,帅,就是有点傻。”

    “滚你的,”戴冲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自觉想靠近:“哎我说,你过来,”他盯着那块构件,“要不我过去?”

    “太晚了,我回屋了,还病着呢。”

    戴冲没说什么,听到他进了屋,也从窗台上翻下来,拍拍手往外走,门紧接着在眼前推开,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岑琢回来了,结果是那小子。

    光滑的小腿上有狰狞的弹孔,微敞的领口露出一点艳红的纹身。

    “喂……”戴冲忍不住笑,是那种被耍了小心机、挺惊喜的笑,“过来就过来,搞什么花头!”

    那人看二傻子一样看他,把地上的杂物踢了踢,擦过他,爬上床:“走的时候别忘了帮我把灯关了。”

    戴冲愕然,回身瞪着他。

    “怎么,”那人在被里把上衣脱了,扔到椅子上,挺坏地冲他笑,“还要过来给我立一立枕头?”

    “我操你妈……”戴冲的脸猛地涨红,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栽这种跟头,“你他妈……是岑琢?”

    “嗯,认识你很高兴。”岑琢盖着被子,伸出一只胳膊指着灯,肩头上是血一样的牡丹花,戴冲死盯着看,想起汤泽说他曾是牡丹狮子的人。

    他按下开关,屋里黑了,背后岑琢说:“我一个人无聊,周围这几个窗台都蹲了,不是故意耍你的,蓝眼睛帅哥。”

    戴冲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挠,又刺又痒,他哼一声,踩着满地的针头药片,砰一声摔门而去。

    他一路飙车到莲花城,憋得要炸了,好像这辈子的气都让岑琢激起来了,喝酒不痛快,玩色子不痛快,搂着漂亮妞儿还是不痛快,一起玩的人问他怎么了,他气哼哼地说:“让猫咬了!”

    喝到半夜,头昏脑胀的,隔壁桌几个人凑在一起聊天,聊的正是岑琢。

    “……真的?”

    “真不真不知道,反正丁焕亮的小弟这么说。”

    丁焕亮?戴冲皱眉,汤泽的私人秘书,一直负责处理伽蓝堂的事。

    “那这么说,是让牡丹狮子给骗了?”

    “骗得真他妈惨。”

    戴冲拎着酒,晃晃悠悠过去:“聊什么好东西呢,带我一个。”

    “嘘,”那几个人压着嗓子,“小道消息,说社长那个弟弟……”他们挤眉弄眼,“让牡丹狮子给玩了。”

    不着调的话,联想起岑琢那双黑亮的眼睛,戴冲灌一口酒,冷冷地盯着他们。

    “社长也够丢面子的,亲弟弟,让老对头给搞了。”

    “就是,人你见着了吗,漂亮吗?”

    戴冲咬着瓶口,那个小王八蛋被人搞是什么样,他想象不出来,汤泽说他让人伤了,可看他耍自己那个坏劲儿,伤得还不够重。

    “见是见着了,就是满身血,屁都没看清。”

    戴冲放下酒:“血?”

    “就在九楼嘛,中了两枪,还有一身的刑讯伤,反正从头到脚没一块好地方,能活着算他命大。”

    “刑讯?”

    “老弟,我真服了你,”他们点上烟,吞云吐雾地给他讲,“牡丹狮子骗伽蓝堂去猛鬼城,说是接受招安,结果把白濡尔救走了,单把岑琢扔在那儿,让丁焕亮这一顿收拾,说是钢钎插肋骨,连皮带肉全烂了。”

    戴冲瞪眼,时明时暗的灯光下,凶狠可怖。

    “行了,姓丁的这秘书也做到头了。”

    “他活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货,敢在江汉充老大。”

    太惨了,戴冲只想着岑琢,牡丹狮子得到他的心,利用了,玩弄了,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踏碎。

    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蓦地想起病房里那首诗,听在岑琢耳朵里是什么滋味,他大概在强颜欢笑吧,硬挺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戴秘书,”姑娘们从背后搂上来,娇滴滴地抱怨,“想什么呢,都不理我们。”

    “没想什么,”戴冲对她们笑,“想一个傻瓜。”笑过,胸腔里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随之而来的,是对岑琢的惋惜和同情。

    第二天上午,他又去了医务中心,穿着好西装,头发也弄过,来时在江边浅滩看到一片马蹄莲,云似的,摘了一捧放到车后座,进屋时只拿了一支,长长的茎,花秆笔直,像一把剑。

    拐进病房区,医生、小弟看见他,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走廊尽头,不少人堵在岑琢门外,是各家的手下,陪着大哥来探社长弟弟的病,不难想象,他屋里现在一定人满为患。

    戴冲的热情冷下来,看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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