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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金水镇

    我一直觉得,人要是死了,应该是一个无知无觉的过程,但是漫长的安静与黑暗之后却是痛,火烧火燎的痛,从四肢百骸中烧开来,我像一条被迫离开水的鱼,被死死按倒在火炉上方,一寸寸地被烈焰焚烤。

    原来我没有死。

    每次在我无法忍受的时候,就有一股温暖刚强的内力缓缓流入,后来却有了变化,变得沉稳如水,沿着我的周身经脉游走,缓解我的痛苦,让我得到喘息,直到我再次回到长久的安静与黑暗中去。

    这样循环反复,当我最后一次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虽然痛苦仍在,但却不是令人无法忍受的了,身体的感觉一样一样地回来,我闻到温暖的食物的味道,听到隐约的鸟叫声,还有人走动的声音,最后是交谈声。

    “我来看看我家小师妹有什么不可以,你们也太霸道了。”

    “平安还没醒呢,你们庆城山的人最麻烦,来来去去没个停。”

    竟然是大师兄和红衣的声音我眼睛睁不开,心里已经高兴起来,前所未有地觉得天下大同了。

    “你们圣火教的才过分,一路上把我们小师妹关在你们右使的马车里,男女授受不亲”

    我眼睛睁不开,心里已经在叹。

    好久不见大师兄,没想到啰嗦更胜数月前一筹。

    “尊上为平安疗伤呢!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关系,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不亲了?平安根本就已经亲的是我们尊上的人了。”红衣伶牙俐齿,声音又快又催,大师兄哪里跟得上,当场崩溃。

    “为平安疗伤的还有我们三庄九派的成卫先生呢!还有我师父呢!谁说平安是,是的人了?我们庆城山同意了吗?我师父同意了吗?”

    大师兄还是跟过去一样,动不动就抬出师父这个杀手锏来,我却听得情急,一想到师父也来了,挣扎间只想决点睁开眼睛,向他们问个清楚。

    “你们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平安又不是你们家养的小狗。”红衣哼了一声。

    “你”红衣说起话来太让人应接不暇了,我几乎可以听到大师兄砰裂的声音。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出什么事了?我茫然地听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还有脚步声,屋里的空气似乎是静止的,那脚步声便更显得清晰如在耳边。

    我的心快速地跳起来,疼,但是克制不住。

    又有推门声,聒噪的声音“你走得那么快干什么?赶了这么些天,我浑身骨架子都给马颠散了,等等我。”

    我认得这声音,但睡得太久了,脑子不够用,一下子竟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你过来看她。”另一个声音随之响起,心窝上方那个最疼痛的地方传来很轻易的触碰,即使是隔着布料,都觉得那只手在紧张。

    莫离来了!

    我在黑暗中挣扎,恨自己竟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既不能抬起眼皮,更无法发出声音。

    “哦,我来看看。”另一人走上来,我脖子一凉,该是被他掀开了衣襟。

    然后我就听见莫离突然冷下来的声音。

    “贺南!”

    真不客气,连先生两个字都省了。

    贺南叽里呱啦的声音随即响起“干吗?这都不给看我怎么医她?你不是真以为我已经神到能够隔空诊疗的地步了吧?”

    “你别在这儿呆着了,出去出去,记得别让那个唠唠叨叨的小子进来缠着我就行。成家的后代越来越不像话了,见人就是自来熟,我哪来那么多工夫回答他的问题。”

    我猜贺南说的是成卫,成平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男人,成卫跟他虽然是亲兄弟,但确实爱说话。

    可是,再怎样的爱说话,与圣手先生这位大话痨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莫离一声不发。我怕他真的走了。

    情急间更是挣扎着想睁眼,没想到门外忽然又有声音,是青衣的。

    “尊上,有教中来的急信。”

    莫离嗯了一声,然后略微停顿了一下。贺南又说话,好像还在继续推他。

    “走吧走吧,留个安静地儿让我看看她,放心,我不会吃了她的。”

    莫离终于走了,门轻轻响过,室内安静下来。我急得想咬人,眉心突然有些微刺痛的感觉,眼皮像是被某根神经拨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

    长久黑暗之后,眼前出现的任何一点光亮都让我觉得刺痛,眼前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然后身上又传来几下轻刺。

    “好了,这群傻瓜,都看不出来你已经醒了。小平安,我来了,感动不?”

    眼里的刺痛稍稍退却,我终于能够清楚地看到立在我床前的男人。贺南还是老样子,灰色的头发垂落两边,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

    我眨眨眼,虽然心口仍是疼痛不堪,身上还插着那么些金针,但在这一瞬间,居然觉得高兴。

    这些年来,我也不是第一次死里逃生了,但从未有一次会是这样,还未睁开眼就能感觉到,所有我想要见的人都在我身边——至少也是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贺南低着头检视我的伤口,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差一点就把心脏穿了个透,成家那小子处理得还可以嘛,嗯”他看着看着就开始摸下巴“这种缝法会留疤的,你家小莫以后会介意吗?”我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脸红了,想叫他闭嘴,嘴一张没说出话来,先呛咳了一声。他笑了“睡了几天说不出话来了吧?”说完手指间又拈了一根金针。

    “别扎了”我挣扎着说话,却听到自己发出来的声音变得又怪又哑,沙石缝磨出来的那样。

    他哪会理睬我,仍是运指如风,在我身上又插下数根金针,还在落针的间隙与我说话。

    “我来了就不用怕了,保准你好了以后还是那个又白又嫩活蹦乱跳的小平安。对了,那傻小子怎么跟中原白道里的人混到一起去了?庆城山的人都在这儿,吓了我一跳。”

    我被他这样一轮猛扎,居然能够说话了,虽然还有些气息不稳,但总算一句话完完整整地吐了出来。

    “这是哪儿?”

    “金水镇。莫离带你过来的,圣火教里有好些人也在这儿,那教主好像又突然变成明白人了,所以你家莫离就又重掌大权了,高兴吗?”

    莫离带回的证据起作用了吧?我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但又知道贺南根本说不清事情经过,索性不问了。

    等莫离回来了,他自然会告诉我发生过什么。

    所以我说:“替我找我师父文德,我要见他”

    莫离在,文德也在,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得告诉我师父,我的身份已经被泄露了,我不能再安安稳稳地假装自己就是庆城平安,我更不能让庆城山上的任何人的安危因为我的原因而遭到威胁。

    在我身边已经死去太多的人了!

    贺南嗯个一声,然后弯眉皱脸地做出个奇怪表情来“你第一个要见的是别人?可怜那傻乎乎的臭小子,爱你爱得不但昼夜兼程将你从墨固边关带到这里,还马不停蹄地找我来救你,马都跑死几匹了呢!想不到你醒过来第一个要见的还是别人,小平安啊,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啊?大哥对你好失望啊”贺南还是一如既往的夹缠不清,要不是我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真想一脚踹过去。我怎么会不想见莫离?但是我已经听到了他,感受到了他,我比谁都知道他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我与他来日方长,急什么!

    他见我瞪他,立刻露出哀怨的表情来“你瞪我!我赶了几天几夜的长路过来医你,你瞪我。”

    我喘口气,接着说:“我要见我师父。”

    他索性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了。

    “不行,你现在刚醒过来,不宜见人,太伤神了。”

    我咬牙,气涌上来,声音立刻开始断续“那你,你”他露出一个“你看吧”的眼神,又将插在我眉心间的金针旋转了一下。待我气息平缓之后又说:“我不一样,我现在是你的医师,我不在你旁边,谁在你旁边?”

    我气极,偏过头去不看他,缓过这口气之后又道:“成卫医好我的。”

    他跳起来,大受侮辱的样子“那小子是做得不错,可医好你?算了吧,要不是这几天有人用深厚内力替你吊着命,你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呢,说不定根本撑不到今天。”

    我沉默了。

    贺南见我不说话了,又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来“所以啊,如果是我在这儿,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不就是被人用箭对穿了一下吗?我还医过心脉全碎命在旦夕的,替那小子换了一整颗心呢!那小子现在照样活蹦乱跳的。”

    我头一次听说这样神乎其神的事情,情不自禁也啊了一声“你你给谁换过心?”

    我这句话刚说完,半晌听不到贺南的回答。我还想追问,他却已经偏过脸去不看我,侧脸有极其懊恼的表情,又极力掩饰,顾左右而言他。

    “这也不算什么,没什么可多说的。”贺南说完站起来“我还是去给你准备点伤药,你乖乖躺着,别说话了,胡思乱想也不要,免得影响恢复。”

    说完就走了,背影仓皇,简直是落荒而逃。

    贺南出去了,走得匆匆忙忙,最后还把门牢牢带上,真像是怕谁会进来打扰我休息那样。

    我就这样浑身插着金针仰天躺着,跟个针包一样。虽然贺南确实针炙了得,这样扎了几针我连疼痛都轻了许多,但造型如此狼狈,万一有人进来,岂不是让我颜面扫地?

    算了,我还有什么颜面可顾忌的呢?我从第一皇女沦落为皇家的第一丢脸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原本想出声叫人替我找师傅来,后来想想外头说不定全是莫离的手下,他们对文德更没有好感,叫了也是白叫。

    我躺了一会儿,这时候身上已然不太痛了,但什么都不能做,渐渐就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正有些要睡不睡的当口,忽然又听到门响。

    我猛睁眼,一团白影已经到了床前,居高临下的与我对视了一眼,见我醒着也没有弯一弯腰,只欠身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这种泰山崩于眼前而照样冷脸不眨眼的气质,除了我师父还能有谁?

    我惊喜,虽然明知师父不喜欢,但仍是热泪盈眶的叫了他一声“师父”想想又补充,努力憋出一整句“徒儿总算又见到师父了。”

    自从天水坪一别之后,眨眼数月,我却觉得有几百年没见我师父了。文德还是老样子,冷眉冷眼,白衣飘飘,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亲近,恨不能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哭诉一番我当年未能好好学习绝世武功的追悔与懊悔。

    文德见我情绪激动,果然皱眉,道:“你大病初愈,不需多言,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你听着便是了。”

    我眨眨眼,一滴眼泪就流了下来了,想伸手去擦,肩胛抬不起来,反痛得我龇牙咧嘴。

    文德又皱了皱眉头,袖子动也不动,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我脸上那滴眼泪就消失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为何每次见到他都像孩子见到娘一样,特别委屈——或许是因为文德每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机都拿捏得太好的关系,我想不委屈都不行。

    “师父,你先听我说。”我急着要告诉他我身份被泄露的事情,也顾不上他会不会生气,先抢住话头“有人知道我就是公主平安了。”

    我这句话说得急,说完就开始喘。文德眼色一沉像是有些生气,不过他的涵养功夫深,也就是眼里神色变了变而已,再开口说话前就先伸出手来握住我的脉门。

    一股沉稳的内力如静水一般缓缓流入,我想起贺南所说的话,心里明白这些天全靠师父这样吊着我的小命,立时就感动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做孝顺状。

    “我已经没事了,师父你不用这样。”

    文德并未接我的话,片刻之后才开口“是哪些人?”

    我得了师父的内力,说话顺畅许多,慢慢地就把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紧张之处,自己都觉得好险好险,能活下来实属万幸。

    文德在这期间一直都握着我的脉门,双眼微眯,像是在凝神思考,等我说至阿布勒的那一箭之后才开口“这样说来,他原先并不知你的身份,只是意外将你带了回去。”

    我点头,等他下一句话。

    他终于低头给了我一个正眼,然后道:“庆城门下,从没有你运气这么差的。”

    要不是身上还插着那么多针,我差点滚到地上去。

    文德冷着脸说完这句之后又过了片刻才开口,声音沉下来“平安,墨国入侵中原,你可知道?”

    我哆嗦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我曾有怀疑,此事与你被带出关可有关系,现在看来”

    我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浑身都凉了。

    文德又看我一眼,缓缓道:“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我像是一条已经被拎出水面的鱼,突然被人松了钓线落回水中,整个人都因为放松而震了一下。

    “阿布勒与现任墨国新帝墨斐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人骁勇善战,母亲乃是墨国贵族之女,墨斐未继位之前,墨国朝中很有些人拥戴这位二殿下,希望他能够取得太子之位。”

    我点头,关于这些事情,我当年与季风生离死别的时候已经大概听到了一些,其印像深刻之程度,永世难忘。

    “自从墨斐未能顺利迎娶你之后,墨国老国王这两年被朝中贵族撺掇,逐渐流露出更换太子人选的意思,但就在数月之前,老国王在行宫狩猎时猝死,被派往边关巡视的阿布勒也被扣个个通敌叛国的罪名,遭到重兵缉拿。”

    文德声音平缓,但我仍是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嗯了一声。

    自古皇家多惨事,我皇兄是这样,墨斐也是这样,那位老国王多半也不是什么好死的。

    “阿布勒骁勇善战,墨国尚武,在朝中与民间拥戴者众多。墨斐也料到这一点,是以登基不久便向中原开战,突袭重关,剑指经陈,其中原因,我思索再三,料想其一在于墨国一向对我朝忽视单打,其二也可能有调运全国兵力,以防阿布勒的拥簇者趁他登基未稳借机煽动军队造反之意,若是这两点属实,那么墨国进犯我朝,与你倒是关系不大。”

    我对登基、拥趸、造反这些词汇向来敏感,每回听到便觉浑身不舒服,这回也是一样,有心让文德别说了,又知道不应该,只好老老实实地听着。

    文德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但是现在看来,阿布勒已经逃脱墨斐的追杀,而他背后的势力也已有所准备。墨国兵力已倾巢而出,国内空虚,但莫离却探出那山谷中竟仍有秘密屯兵之所。更令人费解的是,阿布勒不过是一个墨国没落王子,竟能招募到圣火教长老任其驱使,我与莫离都认为,此事蹊跷,或许阿布勒的背后,除了墨国境内支持他的贵族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

    我默默的听着,胆寒了。

    “师父”

    “怎么了?”文德看我。

    我挣扎着,声音越发低下去“我皇兄阿布勒手下当中,有我皇兄派来的人,还是他一路追踪与我,也是他与长老接洽,要将我”

    文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如果是这样,倒也”

    我知道文德想说什么,但是当着我的面,有些话可能就连他都觉得说出来太过伤人。

    又怎么样呢?

    即使这一切真是皇兄的安排,即使他早就料到了墨斐必然会推翻承诺入侵中原,即使他早就安排了人暗中壮大阿布勒这一派的力量,这不都是一国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吗?

    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做一国君主,那更得踩着千千万万人的尸骨才可以,无论是本国还是他国的。

    至于我,这个半路逃婚背弃皇家的公主,应该是在长老们得知我身藏不离不弃的那一刻便由着李大人这条暗线被我皇兄发现了,可笑我却一路蒙着双眼,自以为是地行走着,以为自己还会有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海阔天空。

    我咬咬牙,继续问,不想做个糊涂鬼。

    “那么天水坪被炸,确实是因为长老们的关系?莫离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庄中囤积了火药?”

    文德略微点头,又摇摇头“那几个长老与金潮给惨案和天水坪被炸都脱不了干系,但是事情远非如此简单,单凭他们的力量,绝不可能将触角伸到漕运沿线,也不可能平白囤积与运送数量如此之多的火药。”

    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我继续胆寒,脊骨一阵一阵发麻。

    我明白那日天水坪被炸毁之后,文德与莫离便开始共同追查幕后主使之人,奇衣也说过,此事与长老们脱不了干系,但依照师父所说,此事不但与长老们脱不了干系,就连我皇兄,说不定也参与其中。

    只是我皇兄要动中原武林做什么?难道他还想黑白两道通杀?

    我想了想,问道:“他们杀了金潮帮帮主,总要有所图吧?”

    文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慢慢道:“是,金潮帮帮主猝死,漕运沿线各帮派分争四起,官府以延缓各帮派纠斗扰民为由,着平靖将平镇压治理,各派被镇压之后,现今京杭漕运,已经皆归朝廷管理。”

    我猛惊,然后竟想起草原上那些因为不愿贱卖马儿便被墨国军队烧杀抢掠自牧场来,脑中强光频闪顿时明白了。

    金潮帮帮主真不是个明白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我塞兄想要控制漕运,能有人跟你打个招呼就不错了,还要讨价还价,岂不是自找死路?还连累一干替他追查死因的武林人士一直把远在关外的圣火教也扯了进来。

    无数纠葛在一起的乱线突然齐齐指向同一个方向,我却没有丝毫的头脑清明之感,记忆中皇兄的春风之笑依稀在眼前,我却觉得恍若置身在冰天雪地,怕自己牙关打战,只能沉默地紧紧咬住它们。

    “平安。”文德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艰难的侧过头去看,片刻之后才说话,声音变了调子,自己都觉得不堪入耳。

    我问他,慢慢地“师父,还有些什么?你都一起告诉我吧。”

    文德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与莫离”

    我微微一震,想问师父是否看出莫离与季风是一模一样的,但又想到莫离在外人面前常年戴着面具,这句话多半是没有回答的,便还是没有问出来,想了想只问了一句:“师父,这儿不是圣火教的地方吗?为什么你也会过来?”

    文德垂目“天水坪一役之后,我与右使分头追查金潮帮惨案与长老叛教之事,此次中原战火重燃,我便赶到关外,一是寻你,还有便是想着是否能沿途救一些人,纵然功益不大,但尽所能而已。现在右使追查长老之事寻到阿布勒的大本营,我想了一下,或者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利用这个机会,早些结束这场战乱。”

    我脑子又有些乱了,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师父,你是说希望阿布勒能够有所动作?希望他造墨斐的反?”

    文德凝目看了我一眼,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片刻之后才开口说了另一句话:“算了,你重伤初愈,不应说太多的话,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我其实是再也不能睡了,但突然很想独处,听他这样说,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文德站起身来,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身,低声道:“我受季家人所托,自然会按约照看你,你不必担心,还有,莫离已知道你的身份,若他问起,圣火教原不属中原地域,教众各族混杂,我朝与墨国之战,有些事,非必要,原也不必事无巨细事事相告,你可明白?”

    我眨眨眼,想问他到底哪些事情算巨哪些事情算细,但脑子里混乱不堪,实在不够用了,最后只能再次点了点头。

    他便不再多说,转身就走了。

    留我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薄薄的一层被子,压在身上却像是有千斤重。

    贺南进来又出去,成卫又与他一起进来,两个人当着我的面在床前大肆讨论了一番被锐器穿胸而过的医治办法,完全当我是个死人。我懒得跟他们多说,虽然醒着,但也一直做闭目养神状,到后来就真的在他们连绵不绝如流水一般的啰嗦中睡过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一边说一边还在我身上用金针戳来戳去的缘故。

    待我一觉醒来,天又黑了。

    我睡得并不实,毕竟是被人运针强压出来的合眼,时效一过便立刻醒来。万籁俱静,屋子里安静如斯,张开眼只有黑暗,让我怀疑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

    我转头,想寻找一点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黝黯光线,我终于看到床前的一团黑影,是一个男人,独自坐在我身边,双手交合,安静地看着我,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

    我张张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再努力一次,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叫他:“莫离。”

    他在黑暗中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忐忑,想亲近他,又怕他已经知道我一直瞒着他许多事而生我的气,心里叹着气,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时候女人就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好不容易得了喜欢的人的一点好,立刻就开始想要更多,又因为他最细微的言行而牵动心情,最后把自己累死。

    幸好,片刻之后莫离还是先开了口。

    他说:“事情的经过,我己经知道了。”

    我哦了一声,不知道文德是怎么跟他说的,师父一向英明,应该很容易就区分事情的巨细,但是这样打哑谜,我真是很被动啊。

    “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他继续说话,嘶哑的声音,听得习惯了,也觉得是另一种温暖,但最后这一句却让我惊心动魄。

    我想解释,但他没有给我机会。

    “两国交战,你身份如此特殊,若不是我追踪长老至那山谷,或许你已经被他们所用,若你被那一箭射死了,难不成你还要瞒我到死?”

    我惊慌起来,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公主平安早已经死了,我没想过还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现在的我。”

    他又开口,咬着牙的声音“还有,那天在谷口,你为什么不躲开那支箭?难不成你宁愿在我身后被活活射死?”

    我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对什么生气更多一点。

    “可是那时候”我想说那是我的本能反应,但他突然立起身来,低头狠狠按住我的双腕,哑声道:“我最恨别人骗我,更恨不知死活的女人。”

    他的脸离我的脸近在咫尺,不太均匀的呼吸落下来,像是真的被气得不行。

    我膛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们就这样在黑暗中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地,他毫无征兆地俯下头,埋首在我那半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方,脸颊贴着我的脸颊,声音闷闷地从我颈侧发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望天,想说,莫离,恕我愚钝,我实在不明白你这一席话究竟意指何方。但是这一刻,这个我所爱的男人,双手强硬地按住我的双腕,嘴里说着恐吓的话,埋下头的姿势,却只让我感觉到他的软弱。

    这软弱因恐惧而来,这软弱甚至超越了他对我的欺瞒的愤怒,这软弱让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痛起来。

    我想抬手,但是双手仍旧在他的掌握中,我挣扎良久,最后只能做了我此刻唯一能做的。

    我慢慢将脸偏过去,最后很轻地吻了他的脸。

    我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金水镇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度过一段如此安静的日子。

    金水镇美其名曰是一座镇,其实只是个边境小村庄,靠近国境北侧,与重关城距离遥远,反而距离墨国边关较近。此地因四周崇山峻岭围护,数十里开外又有常年驻扎着军队的拓关城,拓关城占据峭壁之上的入关必经之路,地势奇险,易守难攻,加之即便是选择从此地进八中原地带,期间仍需翻越无数险陡山脉,因此墨国大平突袭中原时选择的突破口是处于较平缓的平原地带的重关城。是以此地虽然贫瘠,但战争开始之后却仍旧维持着较为平静的生活。

    贺南医术果然了得,成卫在医学一道上虽然一向自恃甚高,但看了贺南所使用的针灸之法,仍旧佩服得五体投地。贺南虽然在我与莫离面前是个嘴碎的,没想到对其他人竟然一点都不假颜色,整日端着个圣手的架子,下巴扬得高高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在我床前抱怨几句成卫好麻烦、中原武林没几个像样的之类的话。待我稍好一些,竟然在某日半夜不告而别,只留了封写着处方的破纸给我,让我按时服药。

    我料到贺南多半是舍不得山谷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奇怪动物,但是这样做贼似的落荒而逃,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顺带着好气又好笑,与莫离说起,他也不诧异,只道让他去吧,倒像是早知道贺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醒过来的前几日都只能待在屋子里,后来就能起来走动了。文德很少来看我,或许是因为莫离一直都在,我隐瞒他自己的身份这么久,他也说过最恨别人骗他,但让我吃惊的是,他除了在那晚对我流露过一点愤怒之意外,之后便不再提起,而且大有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的意思。对于我与他分别之后的这段日子,他也只提起过一次,说他已派人与伊丽取得联系,她与格布已经平安回到蒙地,让我不必再牵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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