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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达拉斯惊魂(真爱如血、南方吸血鬼2)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你们该知道,我有点儿幽闭恐惧症,”我赶紧说“我不知道达拉斯有那么多建造了地下室的建筑,可我必须坦言,我并不认为自己想要参观地下室。”我紧紧挽住雨果的手臂,尽力摆出一张迷人而又坚决反对地下室的笑脸。

    雨果的心脏像一面鼓似的狂烈跳动,因为他被吓得半死——我敢发誓他就是这样。看着那些台阶,他的冷静自若不知怎么再次受到了侵蚀。雨果出了啥事?他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勇敢地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为了我俩这次的同伴行动心怀歉意地笑了笑。“也许我们该下去遛遛。”他嘀咕说。

    “不过我真心认为你俩应该参观一下我们的地下室。我们实际上有一个核弹掩蔽处。”莎拉欣喜得几乎就要笑出声来“里面设备齐全,你说是吧,斯蒂夫?”

    “下面样样齐全。”斯蒂夫迎合说。他依旧是一副轻松和蔼的表情,仿佛万事尽在掌握中,然而我不再将这些视为和蔼的性格。斯蒂夫向前踏出一步,由于他就站在我俩身后,我也不得不往前走,否则他就可能会碰触到我的身体,而那正是我非常不情愿发生的。

    “赶快。”莎拉热情四射地催促道“我敢打赌加布就在下面,斯蒂夫可以去看看加布需要什么,而我们可以见见其他的员工。”她像穿过走廊时一样,快步走下了楼梯,她那圆鼓鼓的屁股左右摇晃,要不是我身处险境的边缘,我大概会觉得莎拉的屁股挺可爱。

    莎莉招收催促着我和雨果走在她前面,我俩只得走下楼梯。因为雨果看上去自信满满,仿佛危险绝对不会降临到他身上,我也就应付得了眼下的困境。我非常清楚地探查到雨果的内心。他早先时的恐惧已经完全退去,就好象他已经屈从于某项计划,而他的矛盾心理也不见了影踪。毫无助益,我希望能更轻松地读到雨果的心思,转而注意起斯蒂夫•纽林,然后我所能获知的还是一堵自满的心灵厚墙。

    我们沿着楼梯越走越深,但是我的脚步也随之变慢,越来越慢。我能觉察雨果坚信自己能再次沿着这道楼梯回到上面去:毕竟,他是一位文明人。在场的,全都是文明人。

    雨果想象不出他会遭遇怎样的厄运,因为他是一位美国中产阶级白人,还受过大学教育,而此刻身处楼梯上的所有其他人也是同样。

    我就没有如此的自信。我算不上是一位地道的文明人。

    这真是个崭新而又有趣的想法,但和我在下午的许多念头一样,都得留到闲暇时再去细想。前提是我还能拥有闲暇时光。

    在楼梯的底端,又是一扇房门,莎拉颇有节奏地敲击房门。快击三下,跳过一下,再块击两下,我将其牢记在脑子里。接着就听到了门锁弹开的声音。

    黑发平头的帅哥——加布——打开了房门。“嘿,你们给我带来了两位客人。”他热情地欢迎“好好参观!”他的高尔夫球衫整齐地塞进打褶的道格斯牌裤子里,脚上的全新耐克鞋一尘不染,胡须剃得干干净净。我很愿意打赌,他每天早晨肯定要做50个俯卧撑。加布的一举一动中都流露出激动的心情;他确实为了某事而兴奋不已。

    为了逃命,我极力尝试“读出”加布的心思,但却因为过于焦躁而无法集中精神。

    “斯蒂夫,我很高兴你能来这儿,”加布说“莎拉领着我们的客人参观掩蔽处时,或许您能来看一下我们的贵宾房。”他冲着逼仄的混凝土甬道右面的房门点了点头。在甬道的尽头和左边,那还各有一扇房门。

    我讨厌走到地下室深处。我已经试着用幽闭恐惧症做借口来离开这儿。既然我是被威逼着走下楼梯,我此刻发现这真是我的大失败。发霉的气味,眩目的电灯光,还有幽闭的感觉•••我憎恨这些感觉,不想待在这儿。我的手心直冒冷汗,双脚仿佛被固定在地面上,寸步不想移动。“雨果,”我耳语说“我不想再走了。”我的嗓音中流露出的绝望情绪并无多少效用,我不愿听到自己的这种废话,但却不由自主。

    “她真的需要回楼上去喘口气,”雨果抱歉地对其他人说“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俩这就回楼上去,在那里等你们吧。”

    我转过身,盼望雨果的请求能够奏效,但却发现自己正注视着斯蒂夫的面容。他的笑脸不复存在。“我想你们俩需要在那里的另一间房内呆一会儿,直到我忙完自己的事。然后,我们会好好谈一下。”他说话的口吻不容讨论,同时莎拉打开了一扇房门,里面只有一点点地方,摆放着两把椅子和两张帆布床。

    “不,”我说道“我拒绝那么做。”与此同时,我用尽全身力气想推开斯蒂夫。我本人非常强壮,那时因为喝过吸血鬼血液的原因,所有尽管斯蒂夫长得人高马大,他的脚步还是踉跄了一下。我以最快的速度往楼梯上跑去,但是有一只手握住了我的脚踝,我随之痛苦地摔倒在地。我的身体撞上楼梯的边沿,左脸颊、胸部、臀骨、左膝盖全都被撞得痛死。撞击如此地猛烈,我差一点就要吐了出来。

    “到这儿来,小姐。”加布一面拖住我的脚,一面说道。

    “你们怎能——你们怎么能这样伤害她?”雨果心烦意乱、气急败坏地吼出声“我们到这儿来是考虑加入你们的团体,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贵宾的么?”

    “别装了!”我还未从摔倒中清醒过来,加布就一把将我的手臂扭到背后,别有用意地说道。我旧痛未消又添新伤,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由加布把我推进小房间,还在最后时候抓住我的假发,一把扯了下来。尽管我大声叫道“别进来!”雨果还是跟在我后头走了进来,接着他们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

    我们听到了房门“咔嗒”锁上的声音。

    一切就这么完了。

    “苏琪,”雨果说“你面颊上有处伤口。”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有气无力地嘀咕说。

    “我受伤严重么?”

    “你认为呢?”

    雨果一本正经地端详着我:“我想你身上有瘀青,或许还有脑震荡。你没摔断骨头吧,对吧?”

    “大概摔断一两根吧。”我说。

    “显然你受伤并不严重,至少你还会挖苦人。”雨果说。要是雨果生我的气,这会让他感觉好些,我心里明白,也想知道原因。然而我并没有怎么费力思考,因为我确信自己知晓了答案。

    我此刻躺在一张帆布床上,一只手臂掩盖在脸上,试图保持自己的私人空间,进行一些思考。我俩无法听到外面的甬道上发生了什么。有一刻,我以为自己听到了房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听到了静默的声音,不过也就到此为止。地下室的墙壁能经受住核弹的爆炸,所以我猜想四周静悄悄是理所当然的。

    “你戴了手表没有?”我问雨果。

    “嗯,五点半了。”

    离吸血鬼族出没,还有两个多小时。

    我任由静默慢慢侵入。我见到难以读明心思的雨果又在想心事,于是我集中精神倾听着。

    本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所有事情一定会顺顺利利,等我们要去厕所时该怎么办?我不能再她面前撒尿,或许伊莎贝尔甚至都不会知道,在昨晚女孩出现后,我就应该知道,我怎么能在摆脱困境的同时保住律师的行当,如果等过了明天我就开始远离这些事情,也许我能摆脱困扰•••

    我把手臂用力贴紧眼睛,按至发痛,强忍着才没有一跃而起,抓起一把椅子,把雨果•艾瑞斯揍到不省人事。他和兄弟会此时此刻还没有完全理解我的读心术天赋,否则他们不会把雨果留在我这儿。

    也许在兄弟会眼里,雨果和在我眼中一样都是可以舍弃的。对吸血鬼族而言,他自然属于可消耗品;我等不及要告诉伊莎贝尔,她的男宠是一名内鬼。

    这让我的杀戮欲望平息下来。当我想到伊莎贝尔将会如何对待雨果,我就明白假如自己亲眼目睹一切,并不会真心实意地感到满足。事实上,那幕场景只会让我恐惧不已,更是感到恶心透顶。

    但是,我还是隐隐想到雨果活该如此。

    这位墙头草的律师有忠诚可信么?

    有一个查明真相的方法。

    我痛苦万分地坐起来,背靠墙壁。我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又是吸血鬼族的血液在发挥作用——但我仍然只是名人类,依旧会感觉难受。我知道自己的脸孔瘀青得很厉害,我也很愿意相信自己的颧骨骨折了,而左侧脸庞更是肿得厉害。但我的双腿没有骨折,假如有机会的话,我依旧能跑步,这是最主要的事情。

    一等我振作精神、感觉尽可能的舒适,我开口说道:“雨果,你做叛徒有多久了?”

    他的面孔一下子涨红了。“你到底是指我背叛了哪边?背叛了伊莎贝尔,还是背叛了整个人类?”

    “随便你选。”

    “当我在法庭里站在吸血鬼那一边,我就背叛了整个人类。如果我早点了解他们的本性•••我会对那起案件视而不见,因为我曾经认为它是一次有趣的法律挑战。我一直是一名民权律师,对吸血鬼和其他人一样拥有同样的民事权利这点深信不疑。”

    真是墙头草。“的确。”我说。

    “要否认吸血鬼居住在他们想住的地方的权利,这不合乎美国精神,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雨果继续说。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痛苦,以及对世事的厌倦。

    他还未曾见识过真正的痛苦呢。

    “苏琪,但是你知道么?吸血鬼根本不算美国人。他们甚至不如黑人、亚洲人或者印度人。他们不是扶轮社成员,也不是浸信会教徒。他们所有人只是吸血鬼而已。那是他们的肤色、他们的信仰以及他们的国籍。”

    哎,当一个少数族群隐匿地生活了上千年,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以为如果斯塔•戴维斯想要往在绿谷路或者百亩林,那是他作为一位美国人的权利。因此我替他辩护,对付街坊团体,还打赢了官司。我当时真是为自己感到骄傲。接着,我结识了伊莎贝尔,还在某个晚上和她上了床,感觉自己真是大胆极力,成了一名男子汉,不守陈规的思想者。”

    我眼睛一眨都不眨地凝视着雨果,同时一言不发。

    “你也晓得,性爱滋味棒极了,无与伦比。我跪倒在伊莎贝尔的石榴裙下,对她永远都索取不够。我的律师营生受到了影响,开始只在下午接见客户,因为早上我起不来。我也没法在早上上庭,天黑之后就离不开伊莎贝尔。”

    在我听来,这就像是个酗酒者的自白故事。雨果已经对和吸血鬼做ài上了瘾。我发现这个观念即令人陶醉又让我反胃。

    “我开始干起了伊莎贝尔为我觅来的零散活计。在上个月,我就到吸血鬼老巢里干起了操持家务的杂事,那样我就能逗留在伊莎贝尔身边。当她想要我送一碗水到餐厅去,我兴奋不已。不是因为我在干这种仆人才做的杂事——上帝在上,我可是一名律师!真正的原因是兄弟会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能不能向他们提供关于达拉斯吸血鬼的企图的内幕情报。他们打来电话的那段时间,我正在生伊莎贝尔的气。我们为了她对待我的态度而打了一架。所以我开诚布公地倾听了兄弟会的请求。从斯坦和伊莎贝尔的交谈中,我旁听到你的名字,所以我把名字告诉给了兄弟会。他们有一个教众在阿努比斯航空公司工作,他查明了比尔的航班降落的时间,他们还想在机场抓住你,那样他们就能搞明白吸血鬼想要你什么,他们要怎样才能把你拉回已方阵营。当我拿着那碗水走进来时,我听见斯坦或者比尔在叫你的名字,由此我知道兄弟会在机场的行动失手了。我感觉自己得告诉他们一些事情,用来弥补我安置在会议室的那个窃听器曝光所带来的损失。”

    “你背叛了伊莎贝尔。”我说“你也背叛了我,尽管我和你一样,也是一名人类。”

    “是的。”雨果答道。他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那么贝瑟尼•罗杰斯呢?”

    雨果支支吾吾地没有回答。“死去的那名女招待。”我说。

    “他们劫持了她。”雨果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着脑袋,仿佛自己在说“不,他们不会干出那种事情的”“他们劫持了她,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干什么。我知道她是惟一一个见过法雷尔和戈弗雷在一起的人,我也把这事告诉了兄弟会。当我今早爬起床时听说女孩尸体被人发现,我真的不敢相信。”

    “你告诉了兄弟会贝瑟尼在斯坦那儿,然后他们就绑架了她。是你告诉了他们贝瑟尼是惟一货真价实目击者。”

    “嗯,他们确实是那么做了。”

    “你昨晚给他们打了电话。”

    “嗯,我有一个手机,到后院里给兄弟会打了电话。我真的是冒了很大的险,因为你该知道吸血鬼族的听力有多么的好,但我还是打了电话。”雨果试图说服我,让我相信他做了一件勇敢而又冒险的事情。从吸血鬼的老窝里打电话,染指于可怜而悲惨的贝瑟尼,让她葬于身于后巷的一次枪击。

    “在你背叛了贝瑟尼之后,她葬送了性命。”

    “嗯,我•••我在新闻里都听说了。”

    “雨果,猜猜是谁干的。”

    “我•••我不知道。”

    “就是你,雨果。贝瑟尼是一位目击证人,而她也是一个教训,对吸血鬼的一次训诫:‘假如胆敢与兄弟会作对,这就是为吸血鬼工作、或者靠他们讨生活的人类的下场。’雨果,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对付你?”

    “我在帮助他们。”他惊讶地说。

    “还有谁知晓?”

    “一个都没有。”

    “那谁该葬送小命?帮助斯坦•戴维斯保住住所的那位律师。”

    雨果说不出话来。

    “要是你对他们如此重要,你怎么还和我一道被关在这间房子里?”

    “那是因为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的底细。”雨果一针见血地指出“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有可能从你口中得到对付吸血鬼的情报。”

    “那么现在呢?既然我看透了你的真面目,他们就要放你出去。对吧?你为什么不试试看?我很愿意一个人呆着。”

    就在这时,房门上开启了一个小洞。虽然刚才在外面甬道的时候我聚精会神地观察,可我甚至还不知道门上有这种机关。一张脸出现在25厘米见方的开口处。

    一张熟悉的脸孔。加布咧嘴露齿的笑脸。“你俩在里面滋味如何?”

    “苏琪需要看医生。”雨果说“她虽然嘴上没叫痛,但我以为她的颧骨骨折了。”他用责备的语气说“她也知道了我和兄弟会的合作,所以你最好放我出去。”

    我不知道雨果的计划是什么,但我尽可能地装出一副被打趴下的模样。真是轻而易举。

    “你让我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加布说“我有点儿厌倦待在这儿,我料想斯蒂夫或者莎拉——甚至是老波莉——不会很快回到这儿来。雨果,我们这里关着的另一个囚犯也许会很高兴见到你。法雷尔认识不?你在吸血鬼恶魔的老巢里见过他吧?”

    “嗯。”雨果说。他看上去对这轮对话感到非常不悦。

    “你知道法雷尔有多喜欢你吧?他同时也是个同性恋,一名吸血鬼同志。我们在地底下深处,他早就醒了。所以我想可以把你和他关到一块,而我可以在这里和这个女叛徒来点儿小乐子。”加布冲着我狰狞地淫笑,让我内心一阵惊悸。

    雨果此刻的面容仿若一张画作——一张逼真的画作。我的脑海里划过好几种相关的念头。不过我眼下还来不及欣欣自喜,此刻我需要积攒力气。

    当我检视起加布的英俊脸庞,奶奶最喜欢的一句格言不可抑制地蹦进我的脑海。“美丽不在外表,而在心灵。”我嘴上呢喃着,同时痛苦地站起身来,准备自卫。我的双腿或许没有骨折,但左膝盖的情况确实很糟糕。那个部位肯定已经毫无血色,肿胀得一塌糊涂。

    在加布开启房门时,我还在考虑雨果和我能不能联手将他拿下,但一等房门完全打开,我就见到加布装备了一把手枪,还拿着一把外形邪恶的黑色物体,我判断这或许是一把眩晕枪。

    “法雷尔!”我大声叫道。如果他醒着,肯定能听见我的声音,因为他是一名吸血鬼。

    加布猛然跳起,满腹疑惑地审视着我。

    “谁?”从甬道深处的房间内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我还听见链条随着吸血鬼动弹身子而叮当作响。当然了,他们用银链子锁住吸血鬼,否则他肯定能一下把门砸开。

    “斯坦派我们来的!”我大声叫道,紧接着加布就用握枪的手冲我反手砸来。因为我紧靠着墙壁,所以脑袋一下子弹到墙上。我发出一声惨叫,即使够不上惊声尖叫的级别,但要比呻吟声响得多。

    “臭婊子给我闭嘴!”加布大喊道。他一边用手枪指着雨果,一边举着眩晕枪准备发射,枪口距我只有几厘米。“现在听好了,律师先生,你给我到甬道里去。离我远远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雨果脸上汗如泉涌,慢慢地从加布身边走过,进到了甬道里。我一时间还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留意到在这条狭窄的甬道里加布如果要打开法雷尔的囚房,他必须慢慢挪动身子,与雨果贴得很近。就当我以为加布在甬道里已经走远,足以让我逃出囚房时,他吩咐雨果把我的囚房的房门关上,虽然我朝着雨果直摇头,他还是照着吩咐做了。

    我认为雨果甚至压根就没有看我的动静。他全身心想着心事,内心的一切全都分崩离析,思维一片混乱。我已经为雨果尽了全力,告诉法雷尔我们是斯坦派来的,为雨果争取到不少回旋余地,但雨果此刻要么是受到惊吓,要么是幻想破灭或者羞愧难当,整个人没有一点儿勇气。考虑到他那无以复加的背叛,我对自己还为雨果担心感到诧异。要不是我曾经握住他的手掌,见到他女儿的照片,我肯定不会心软。

    “你不会出事的,雨果。”我告诉他。他的脸庞重又出现在依旧打开的门窗前,面无血色的脸上显现着百般愁容,然而雨果不久就走开了。我听见一扇房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链条的叮当声,再就是房门闭合的声音。

    加布已经强迫着雨果进入法雷尔的囚房。我开始了深呼吸,一口接着一口,直到我感觉就快换气过度为止。我拎起一张椅子,就是那种你在教堂、会议室、教室里见过上万回的四根金属椅脚朝向外面。以上就是我能想出的对策。我还想起了比尔,那可真让人痛心。我还想到了老哥詹森,如果他陪伴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想念过詹森了。

    房门突然打开,加布一边淫笑着一边步入房内,他的嘴角和眼神使他灵魂中的种种丑态纤毫毕现。此刻,确实是加布这种人的“找乐子”时间。

    “你觉得这样一把小椅子就能保得了你?”加布问我。

    我此刻没有说话的情绪,更不想窃听到他脑子里的肮脏念头。我闭上双眼,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然后鼓起了勇气。

    加布已经把手枪装进枪套,不过手上依旧握着眩晕枪。目前,他的自信就全靠这把眩晕枪。加布把枪放进身体左侧的皮带上拴着的一个小皮囊里。他紧紧握住椅脚,开始朝向一侧猛拽椅子。

    我猛地冲向前去。

    我的强力反击非常出人意料,差一点就把加布撞出了房门,但在最后一刻,加布成功地将双腿扭向一侧,堵住了狭窄的门口。他站起身,背靠甬道另一边的墙壁,不停地喘着气,面色霎时变得通红。

    “臭婊子。”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再次向我冲来,这回加布使劲想从我手中夺走椅子。可是正如我之前所言,我曾经喝过吸血鬼的血,气力猛增,绝不会让他轻松夺下椅子。我不会让他撂倒我。

    还未等我发觉,加布已经抽出了眩晕枪,以迅疾如蛇的速度伸手越过椅子,径直击向我的肩膀。

    不出加布所料,我并没有立即瘫倒在地,但我双膝着地跪在了地上,手里依旧抓着椅子。我还在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加布就从我手里抢走了椅子,然后将我打趴下。

    我浑身无法动弹,不过我能大声尖叫,牢牢地合上我的双腿。我使尽了全力。

    “臭娘们给我闭嘴!”加布冲我叫嚷,从他触摸我的样子来看,我能断定他心里希望我不省人事,而他会享受强暴一位失去知觉的美女的过程;实际上,那时他的理想方案。

    “你干不了那些意识清醒的小妞,”我气喘吁吁地说“对吧?”加布伸手向我扑来,猛地撕开了我的上衣。

    我听见了雨果的叫喊声,仿佛我能缓解我的危境似的。我狠狠地咬住加布的肩膀。

    他又毫无新意地咒骂了我一句“婊子”他早已解开自己的裤子,此时试图拉起我穿着的裙子。刹那间,我很高兴自己买的是一条长裙。

    “你怕姑娘们如果清醒着,会不停抱怨?”我叫嚷着“放开我,给我滚开!滚开,快给我滚!”最终,我的两条胳膊渐渐活动自如,没过多久,又酸又麻的感觉消失得差不多。我双手握成杯状,随着一声大喊,我将双手往加布的耳朵拍去。

    他大吼着往后退去,双手连忙摸向自己的头颅。他怒不可遏,愤怒的情绪甚至冲出身体,朝我汹涌奔来;我仿佛淋浴在怒火之中。我明白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杀掉我,不会考虑自己将面临怎样的惩罚。我试图滚向另一边,但加布用双脚牢牢地夹住了我。我注视着他的右手握成拳头,在我看来那个拳头大得如同巨石一般。伴随着末日来临的心情,我看着拳头顺着弧线朝我脸上击来,同时心里知晓在这一拳后,我肯定会被打晕,一切也就那么完蛋了•••

    但是,拳头并未落到我的脸上。

    加布身体被拎在半空,裤子门户大开,阳jù垂落在裤裆外,拳头在空中挥舞,双脚踢打着我的双腿。

    一个矮个子男人把加布拎在半空中;在看了第二眼后,我察觉到对方并不是一名人类,而是一名少年模样的吸血鬼。活了很久的少年吸血鬼。

    他金色头发,上身赤裸,手臂和胸部上覆盖着蓝色的纹身。加布大喊大叫,四肢挥舞,然而少年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直至加布用尽了力气。男孩一直等到加布安静下来,才改变手势,转而以熊抱的姿势抱住加布的胯部,加布的上身随之前倾。

    少年不露声色地俯视着我。狼狈至极的我的上衣已被撕开,而文胸更是被扯到了腹部。

    “你受伤严重么?”男孩几乎是极不情愿地问我。

    我得到了一位大救星,但却是一位并不怎么热情的大救星。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站起身,此举的艰辛是字面意思所无法涵盖的。因为情绪上的震动,我全身上下都在剧烈地颤抖。当我挺直了腰板,我的视线与少年平行。以人类的年龄估算,他在变成吸血鬼时大约是十六岁。然而无法辨明少年到底是在多少年前发生转变的。他肯定比斯坦和伊莎贝尔都要老资格得多。他说的英语口齿清晰,但带有很重的口音。我说不清到底是哪儿的口音,也许少年的母语甚至都已无人会说。那该是一种多么孤零零的感觉啊!

    “我会好转的,”我说“谢谢你。”我尝试去扣拢自己的上衣——纽扣还剩下了几颗——但双手抖动得过于厉害。但不管怎样,少年没有兴趣窥看我裸露的肌肤。他根本无动于衷,眼眸里尽是冷静至极的神情。

    “戈弗雷。”加布呻吟道,声音弱不可闻“戈弗雷,她想要逃跑。”

    戈弗雷摇晃了加布一下,后者乖乖地闭上了嘴。

    如此说来,戈弗雷就是我通过贝瑟妮的眼眸见到的那个吸血鬼了,贝瑟妮是那天晚上惟一记得在蝠翼酒吧见过戈弗雷的目击者。但是死去的贝瑟妮再也无法目击到什么了。

    “你想要干什么?”我尽量用宁静平和的嗓音问戈弗雷。

    戈弗雷的淡蓝色眼眸扑闪扑闪,看来他也一头雾水。

    那些戈弗雷还在世的时候就有了的纹身图案十分古怪,我很愿意打赌,那些符号的含义早已迷失在岁月里。大概一些学者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看一眼那些纹身。而我可真够幸运的,不花一毛钱就将其一览无余。

    “请放我出去吧。”我以最具尊严的口吻恳求戈弗雷“其他人会杀死我的。”

    “但那是因为你与吸血鬼勾勾搭搭。”他回答说。

    我的视线左右摇摆,心里试图想出个所以然。

    “啊,”我迟疑不决地提问“你是个吸血鬼吧,是不是?”

    “明天我就会为自己犯下的罪过公开赎罪。”戈弗雷说“明天我就将问候黎明。数千年来的头一遭,我将见到太阳。然后,我就能见到上帝的真容。”

    行。“你作出了选择。”我说。

    “是的。”

    “可是我没有做出选择,我不想送掉小命。”我往加布的脸庞瞥了一眼,他的脸色发青。处于焦虑状态的戈弗雷不自觉地将加布抱得更紧。我心里考虑着自己是否该出声阻止。

    “你和吸血鬼勾搭在一起。”戈弗雷指责着我的罪过,而我凝视着他的脸庞。我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让眼神飘忽不定。

    “那是因为我在恋爱。”我说。

    “和一个吸血鬼。”

    “是的,比尔•康普顿。”

    “所有的吸血鬼都活该受到诅咒,都该去见太阳。我们是一个污点,是地球母亲脸上的一块污渍。”

    “这些人类,”——我手指着楼上,示意自己指的是兄弟会——“这些人类就是良善之辈了,戈弗雷?”

    吸血鬼听了这句话有点儿不自在,心情不佳。我注意到他一直在禁食;戈弗雷的面颊几乎凹进了骨头里,面色像纸一样的苍白,满头的金发几乎是竖立在头顶,仿佛通了电一般,而在苍白肤色的映衬下,他的一对眼珠子更像是两颗蓝色的弹珠。“他们至少是人类,属于上帝的造物。”他平静地回答“吸血鬼族都是可憎的生灵。”

    “但是你对待我肯定要比眼前这个人类好上千百倍。”我瞥视了一眼加布的脸孔,突然发觉他已经没了呼吸。我竭力强忍下心中的畏缩,重新注视着戈弗雷,他可关系到我的将来。

    “可是我们吸食无辜者的鲜血。”戈弗雷用淡蓝色的眼珠子紧紧盯视着我。

    “有谁能被称为无辜者呢?”我颇有口才地质问,希望自己的语气不太像彼拉多那句明知故问的“真理是什么”

    “都是些小孩子。”戈弗雷说。

    “哦,你•••吸小孩子的血?”我不禁用手捂住了嘴巴。

    “我杀害了不少小孩。”

    我脑袋里一下子完全空白,想不出说什么好。戈弗雷伫立原地,哀愁地凝望着我,手里抱着加布的尸首,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是什么阻止了你的杀戮?”我开口问道。

    “没什么阻止得了我,除了我的死亡。”

    “我很难过。”我冒出了一句并不恰当的话。戈弗雷正承受着痛苦,我也真心实意地为他感到难过。但假如他是一名人类,我会毫不犹豫地认定他活该坐上死刑的电椅。

    “还要过多久才天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问起了时间。

    戈弗雷当然没有佩戴手表。我以为只是由于他身处地下,而且是个老资格的吸血鬼,所以才提早醒了过来。戈弗雷回答说:“一个小时。”

    “请放我走吧。要是你帮我一把,我就能逃出这儿。”

    “但你会向吸血鬼告发,然后他们会攻击这里,我就会无法直面黎明了。”

    “为什么要等到早上?”我突然恼怒地问道“走到外面去,现在就去送死好了。”

    戈弗雷大吃一惊,他抛下了加布,尸体“砰”的一声重重落地,吸血鬼甚至没有费工夫去看他一眼。“仪式计划在黄昏举行,有许多信徒将在现场目击一切。”他向我解释“法雷尔同样也会被带出来面对阳光。”

    “我会在这一幕里扮演什么角色?”

    他耸肩说:“莎拉想要看看吸血鬼是否愿意用一个自己人来交换你,但斯蒂夫有别的计划。他的主意是把你和法雷尔捆绑到一块,这样当他被烧死的时候,你同样也会丧命。”

    我感到无比的震惊,不是因为斯蒂夫•钮林的可怕念头,而是因为他认为这种做法会引起教众的兴趣,因为嗜血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钮林比我曾经猜想的更为“登峰造极”“难道你也认为会有很多人享受亲眼目睹一位年轻姑娘不经任何形式的审判就被处死的过程?难道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合乎法律的宗教仪式?难道你还认为策划了这种可怕谋杀的人类真的信守宗教?”

    戈弗雷头一次露出了抉择不定的神色。“即使以人类的标准看来,那似乎也有点极端,”他赞同地说“但斯蒂夫认为这会是一次有力的宣示。”

    “啊哈,这肯定会是一次有力的宣示。他会说‘我是个疯子’。我知道这个世界有为数众多的坏人,同样有为数众多的坏吸血鬼,但我不会相信在这个国家里的多数人——或者就瞧瞧德克萨斯州的人民——会见到一位凄声惨叫的姑娘被活活烧死,并从中得到启发。”

    戈弗雷一副狐疑重重的模样。我知道自己正在说出戈弗雷曾经想到过的事情,那些他极力否认自己曾经想到过的念头。“他们已经打电话给媒体。”戈弗雷说。这就好像一位即将嫁人的新娘突然对新郎起了疑心,大声抗议者拒绝嫁给新郎。但是天啊,请柬已经送出,还有挽救的机会嘛!

    “我确信他们已经打电话给了媒体。但这将是他们组织的末日,我能立刻告诉你。我再说一遍,假如你真的想以那种方式宣示天下,就真诚地说一句‘对不起’,然后立刻走出教堂,站到外面的草坪上。上帝会看到的,我向你保证。那才是你真正关系的事情。”

    戈弗雷内心挣扎着;我会给他充裕的时间。

    “他们准备了一条特制的白色长袍供我穿着。”他说。(可是,我专门为了教堂一行购置了整套行头。)

    “好厉害的交易嘛!如果我们在争论服装问题,那么你其实并不真的需要白色长袍。我敢打赌,你会临场打退堂鼓的。”

    我方才一定是忘却了自己的目标。一等话语脱口而出,我立刻就把肠子都给悔清了。

    “你会亲眼看到的。”戈弗雷坚定不移地说。

    “要是那时我得和法雷尔捆一块,我绝对不会想看你如何送掉性命。我不是个坏人,我更不想死。”

    “你上一次去教堂是在什么时候?”他盘问我。

    “大约一星期前,还领了圣餐。”我从未为自己去教堂而感到这么高兴过,因为我对此可没有撒谎。

    “哦。”戈弗雷一下子愣住了。

    “明白了么?”我感觉自己用说服来夺回戈弗雷所有受到伤害的尊严,但该死的,我一点也不想被活活烧死。我想要比尔,渴望之情如此的强烈,令我不禁希望比尔的棺材盖能砰地打开。要是我能告诉他正在发生的事情•••“快过来。”戈弗雷一边催促我,一边伸出了手。我不想留给戈弗雷再次思考自己处境的机会,尤其是在漫长的交锋拉锯之后,所以我握住他的手,跨过加布俯卧的尸首,走到甬道里。囚禁法雷尔和雨果的房间里没有传出一点儿对话的声音,看来不妙,而且说实话,我此刻受尽了惊吓,都不敢大声叫唤、查明他们的状况。我琢磨着自己如果能够逃脱,我无论如何都能救出他俩。

    戈弗雷用力嗅着我身上的鲜血气味。脸上扫过了一丝渴望的神情。我了解这种神色。但其中没有夹杂一丝的性欲,戈弗雷对我的肉体毫无兴趣。对所有的吸血鬼来说,鲜血与性爱之间的联系都是十分强烈的,所以我认为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我的成熟身材只有成年人才感兴趣。我出于礼貌,将脸孔侧向戈弗雷那一边。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他舔食了我脸颊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然后他稍稍闭拢了双眼,品味着美味,接着我俩开始登上楼梯。

    在戈弗雷施以援手后,我得以迈上陡峭的楼梯。他用空闲的那只手臂在门上按下一组密码,然后将门打开。“我住在这里好一阵子了,就在甬道尽头的那间房内。”他用轻得比空气扰动响不了多少的声音解释说。

    走廊里空无一人,但随时可能有人走出某间办公室。戈弗雷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但我不一样,而且我才是自由悬于一线的那个人。我没有听见什么声响,显然员工们已回家为闭幕式做准备去了,参加闭幕仪式的宾客也尚未到来。有几个办公室房门紧闭,而阳光只能从办公室的窗户射进走廊。我以为周遭的黑暗程度足以让戈弗雷感觉舒适,因为他甚至没有表现出畏缩。从大办公室的房门底下渗透出几缕明亮的电灯光。

    我们加速前行,或者说至少是试图加快脚步,然而我的左腿不是太配合。我不知道戈弗雷在朝哪扇房门走去,也许是早些时候我在礼拜堂后面见到的那扇双开门。假如我安全地从这里逃脱,我就不必穿过另一侧的翼楼。我不晓得自己到了外面后该做些什么,但逃到外面肯定会好过被困在这里。正当我们快走到左侧倒数第二间办公室敞开的门口时,正对着斯蒂夫办公室的一扇门突然开启了,先前那位小个子的西班牙裔女子正是从这间办公室里出来的。我和戈弗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的胳膊像根铁箍条似的抱住我。波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依旧脸朝着房间里面。我俩和她只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篝火。”波莉在说着事。

    “哦,我觉得我们受够了。”莎拉动听的嗓音响起“要是每个人都回复他们的出席卡,我们就能知道准确人数。我无法相信那些不回复出席卡的坏家伙。一点都不替别人着想,我们可是精心设计了卡片,反馈一下他们来还是不来是多么便当的一件事情啊!”这是一场关于社交礼节的争论。天啊,我真想希望“礼貌小姐”能就眼下的情况给我一些建议。我到一家小教堂做了一回不速之客,还未经道别就匆匆离开。我是不是应该写上一张感谢卡,或者只用送上一束鲜花就好?

    波莉的脑袋开始转了过来,我知道她随时都能见到我俩。我的念头还未成形,戈弗雷就一把将我推进了黑漆漆、空荡荡的办公室。

    “戈弗雷!你在这儿干什么?”波莉的语气中似乎没有畏惧之意,但听起来她也并不高兴。这更像是她刚刚发现园艺工人进入了自己的起居室,并且还自以为是在自个儿家里。

    “我过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做。”

    “你现在就醒了过来,时间是不是还太早?”

    “我岁数非常大了,”戈弗雷颇有礼貌地说“老资格的吸血鬼不像新人那样需要睡眠。”

    波莉笑出了声。“莎拉,”她欢快地说“戈弗雷睡醒了!”

    当莎拉出声时,她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啊,你好,戈弗雷!”她用同样欢快的语气问候说“你兴奋么?我敢打赌你肯定很兴奋!”

    她们俩正在跟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交谈,却好像对方是一个庆祝生日夜的小孩子。

    “你的袍子都准备好了,”莎拉说“一切就绪!”

    “如果我改变了主意,那会怎样?”戈弗雷问道。

    接着是持续了好久的沉默。我试着非常缓慢和安静地呼气吸气,越是临近黑夜,我就越能想象着自己有机会逃出这儿。

    要是我能打电话给•••我瞟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写字桌,上面放着一部电话机。但如果我用了电话机,办公室里代表那条线路的按钮会不会被激活?此时此刻,电话机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你改变了主意?这怎么可能?”波莉问道。她显然是被激怒了。“是你来找我们的,还记得么?你告诉我们你的罪恶人生,当你杀死无辜小孩•••干出其他恶行时你感到羞愧。这些难道改变了?”

    “没有。”戈弗雷用最为考虑周到的口吻说“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我觉得并不需要把哪个人类扯进我的献祭仪式。事实上,我相信法雷尔应该自己和上帝达成妥协。我们不应该逼迫他牺牲自己。”

    “我们需要让斯蒂夫回到这儿来。”波莉对莎拉小声说。

    随后我就只听到波莉的声音,因此我猜想莎拉已经回到了办公室打电话给斯蒂夫。

    电话机的一个指示灯亮了起来。是啊,这就是莎拉正在做的事。她马上能找到我是否在尝试用其他的一条电话线,也许只需要片刻就能知道。

    波莉在试着和戈弗雷甜言蜜语地讲道理,但他并不健谈,我也搞不明白他脑袋里在想什么。我无助地伫立在原地,身躯紧贴着墙壁,希望没人会走进办公室、或者下楼来摁响警报,另外还盼望着戈弗雷不会再度变心。

    救救我,我在脑海里呼唤。要是我能借助自己的第二感来求援,那该有多好!

    一个绝妙的电子闪入了我的脑子。尽管双腿仍旧因为惊吓而颤抖,膝盖和脸蛋痛得就像坠入了地狱,但我还是让自己平静地挺起身。也许我确实可以呼叫某人;巴里,那位门童。他和我一样都拥有读心术的天赋异禀。他能听到我的呼唤。我以前还没有进行过这样的尝试——瞧啊,我从未遇到过第二个会读心术的人,不是么?我孤注一掷地尝试定位我与巴里的联系,猜想他还在工作。现在和我俩刚从什里夫波特抵达酒店时的时间差不多一样,他也许还在工作。我想象出自己在地图上所处的方位,幸好我和雨果一道查看了地图——然而我现在明白了他一直在假装不知道兄弟会中心在哪里——我估算着自己在静滩酒店的西南方向。

    我进入了全新的读心术领域。我聚拢了全身的能量,尝试着将其在脑中凝聚成球状。起初,我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但当我想起从这个鬼地方脱身,逃离这些坏家伙时,放弃这种荒谬的行事并无任何好处。我用心联系着巴里,很难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我就是成功了。知道他的姓名和位置,都对行动有所帮助。

    我决定用简单的方法开始呼唤,巴里,巴里,巴里,巴里•••

    你想做什么?巴里惊慌失措得一塌糊涂。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我也从未做过这种事。我希望自己的安慰能让他放心。我需要帮助,我遇到了大麻烦。

    你是谁?

    啊呀,方法有用。我真是蠢死了。我是苏琪,昨天晚上和棕色头发的吸血鬼一起的那个金发姑娘。三楼的套间。

    是不是长了一对大咪咪的姑娘?哦,冒犯了。

    算了算了,至少他已经道歉了,嗯,长了一对大咪咪的姑娘。还有她的男朋友。

    那么,出了什么事?

    现在,所有的交流听起来都十分清晰、有条有理,但它并不是言语。交流的感觉就好象我们给彼此发送情绪电报和图片。

    我试图想明白如何解释我的困境。一等吸血鬼醒来,就和我的吸血鬼男友联系。

    然后呢?

    告诉他我遇到了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够了,我了解了。你在哪儿?

    教堂里。我认为那会是兄弟会中心的简称,但我还想不出如何把念头传给巴里。

    他知道地点吗?

    他知道。告诉他,到地下室去。

    你是真是存在的么?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和•••

    我是真是人物。请帮帮我。

    我能感觉巴里的头脑里此刻正奔涌过错综复杂的情绪。他害怕和吸血鬼交谈,还惧怕雇主发现他是“大脑古怪”的家伙,但巴里同时也因为知道世上还有其他的同类人而感到兴奋。但他主要还是害怕自己的天赋异禀,长久以来都在为之困惑不解和担心害怕。

    我了解所有的这些感受。行了,我了解你的感受。我安慰巴里。要不是我马上就快成刀下鬼了,我也不会向你求助。

    恐惧再次朝巴里扑来,他为自己肩负起的责任而担心。我本不应该画蛇添足地说那些话。

    紧接着,巴里不知怎么地在我俩之间竖起一道薄薄的精神防御,我不清楚巴里想要做什么。

    在我聚精会神地和巴里沟通时,走廊里的情况在继续发展。当我开始再度侧耳倾听,发觉斯蒂夫已经回来了。他同样在尝试和戈弗雷讲道理。

    “现在,戈弗雷,”他说“如果你不想献祭自己,只需要说出想法。你许下了承诺,我们照着协议做了所有事,自始自终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假如你背叛了对这次仪式的承诺,许多人将会感到非常失望。”

    “你们会这么处置法雷尔?还有那两名人类,雨果和那位金发的姑娘?”

    “法雷尔是一个吸血鬼。”斯蒂夫依旧在温和地讲道理“雨果和那个女人是吸血鬼的奴才。他们会被吸血鬼捆到一起,一同沐浴在阳光底下。是他们自己在人生中选择了这个命运,命里注定他们要丧命于此。”

    “我是一个罪人,对此心有所悟,所以当我丧生后我的灵魂会去见上帝。”戈弗雷说“但法雷尔并未反省到自己的罪过。等他丧命之后,他不会有去见上帝的机会。那名男子和姑娘同样也不会有机会忏悔自身的罪恶。杀掉他们,还将他们判入地狱,这公道么?”

    “我们需要进我的办公室好好谈谈。”斯蒂夫果断地回答说。

    我最终突然意识到,戈弗雷由始至终一直瞄准的目标就在眼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我听见戈弗雷咕哝了一句“你们请先走”口气十分的客气。

    他想走在最后面,这样就能关上身后的房门。

    我的头发终于感觉干干的,摆脱了那顶被冷汗淋湿的假发。假发此刻垂挂在我的肩头,附在几缕发丝上,因为刚才的对话中我一直在默默地解开假发上的别针。在聆听一段决定我的命运的对话时还干这种事,看上去太过随便,但我必须避免自己无所事事。此刻我小心谨慎地将小发夹放入口袋,用手指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预备偷偷溜出教堂。

    我小心翼翼地从门口窥视了一眼。嗯,斯蒂夫办公室的房门确实关得紧紧的。我踮步走出了黑漆漆的办公室,然后左转,一直走到通向礼拜堂的那扇大门。我轻轻地扭动门把手,悄悄地将门打开,然后踏进了昏暗的礼拜堂。从教堂的巨大彩色玻璃窗射进的光线足以让我走完过道,而不会一脚被长椅绊倒。

    接着,我听见从远处的翼楼传来说话声,越来越响。礼拜堂里的电灯一下子亮起。我立刻蹲到一行过道里,然后滚到长椅底下。有一家子人走了进来,全都在大声讲话,小女孩呜咽着抱怨自己错过了最喜欢的电视剧,就是因为要来参加这个老套而恶心的禁闭仪式。

    听上去小女孩的抱怨让她换回了一记打屁股,她的父亲教训地说她是个幸运儿,可以到这里来亲眼目睹上帝神力的惊奇见证。她将会目睹到真实的灵魂拯救。

    甚至在眼下的情形下,我还是要对此表达一下反对。我不禁考虑起,这位父亲是否真的理解到他的宗教领袖正在计划让教众亲眼看见两个吸血鬼被活生生烧死,其中至少有一位吸血鬼将和一个人类绑在一起,后者同样会被烧死。我不禁猜度着,在这样一次“上帝神力的惊奇见证”后,小女孩的心理健康会变得如何。

    让我沮丧的是,一家人开始在礼拜堂的远侧,沿墙放置他们的睡袋,同时依旧在喋喋不休地交谈。这家子人至少沟通挺不错。除了那个呜咽哭泣的小女孩,另外还有两个年纪更大的孩子,一男一女,和真正的同胞兄妹一样,两个像猫猫狗狗一样地打闹着。

    在我躲藏的长椅一头,疾步过来了一双小尺码的红色平底鞋,穿过斯蒂夫办公室所在的那侧翼楼的大门,消失不见了。我思量着斯蒂夫办公室里的争论是否还没结束。

    稍过片刻,那双皮鞋又嗒嗒地走了过来,这回她的脚步变得飞快。我也很想这么疾步冲出教堂啊。

    我静静等待了五分多钟,但其间什么动静都没有。

    从现在开始,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教堂。除非此刻就逃出去,否则就再也没了机会。我从长椅下滚了出来,站起身。幸亏我还有点好运道,当我起身时那一家子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到我,然后我奔向教堂后面的双开门。但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我从而知道他们已经看见了我。

    “嘿!”那位母亲冲我打招呼。她站立了起来,脚下就是她那条明蓝色的睡袋,朴素无华的脸上洋溢着好奇心。“你肯定是新加入兄弟会的吧。我是弗朗西•波尔克。”

    “嗯,”我尽力用兴高采烈的语气说道“我得赶紧走了!稍后再聊!”

    女人朝我走近。“你是不是受伤了?”她问我“你——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你看起来很狼狈。那是不是血?”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上衣,胸口处沾染着几处血迹。

    “我摔了个跟头。”我装出一副懊悔的样子“我需要回家进行点急救处理,再换一下衣服,总之是类似的事情。我得回去了!”

    我能觉察到弗朗西•波尔克的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办公室里就有急救包,为什么不让我跑一趟,把它取过来?”她问我。

    因为我不想让你这么做。“你知道,我还需要换一件干净的上衣。”我说道,同时还皱了皱鼻子,表示我很不喜欢整个晚上都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上衣四处走动。

    这时,另一个女人从我巴望着闯出去的双开门走了进来,她伫立着听完了对话,深色的眼眸在我和打定了主意的弗朗西之间扫视来扫视去。

    “嘿,姑娘!”她用略带口音的声音打起了招呼,还给了我一个拥抱。是那位小个子的西班牙裔女人——那名变身人。我自小出生在一个风行拥抱的文化氛围中,于是很自然地给了她一个回抱。当我俩紧贴时,她别有用意地掐了我一下。

    “你最近怎样?”我欢喜地问她“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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