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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天堂里的喷泉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卡里达沙

    年复一年,王冠的重量愈来愈沉了1。可是,当长老圣博特希特哈尔玛-玛哈纳雅盖-泰洛在加冕典礼上违心地将王冠戴到卡里达沙王子的头上时,卡里达沙却感到它轻得出奇。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要是礼节容许他——作为国王的卡里达沙可以不再戴那镶满钻石的金发箍,那他准会感到满心喜欢的。

    1王冠是王位权力的重要象征之一,新国王即位一般都举行加冕典礼。王冠上通常级以各种奇珍异宝,历代帝王常将新得到的稀世奇珍加缀到王冠上,故它的重量会逐渐增加。

    事实上,来自异国的使者们倒也很少请求他在雅克卡迦拉山险峻的高峰上赐予接见。这些使者中的多数人,当他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以后,往往都在最后一段路程面前止步拆回了。这段路实在令人望而生畏,它简直就像是通向一头伏地而卧、眼看着就要从山坡上跃下船雄狮的血盆大口。总有一天,他——卡里达沙本人,也会衰弱到难以凭着本身的体力步行到自己的宫殿。不过,聚集在四周的众多仇敌,恐怕未必会容许他活到这有损尊严的高龄吧!

    这些仇敌已经在伺机而动。卡里达沙凝望北方,仿佛可以看到他那返回祖国的异母同父兄弟玛尔边拉在那里集结的军队,正准备着夺取塔波罗巴尼国沾满血污的王位。不过,这种威胁暂时还远在海外。更为沉着而狡诈得多的敌人却潜伏在南方毗邻的地区。自远古以来,每当人仍望见耸立在中央盆地之上的圣山斯里康达那完美无瑕的圆锥形山峰时,都会从心底产生出虔敬的畏惧。卡里达沙从来没有忘记过圣山的无声存在,以及它所象征的巨大力量。

    其实,居住在圣山上的宗教领袖玛哈纳雅盖-泰洛既没有军队,也没有战象。这位长老只不过是一个穿着橙黄色“托加”1的老人可他却能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左右国王们的命运。

    1托加是古罗马的男人穿的长衣,以一块布从左肩搭过缠在身上。

    透过明澈的晨空,卡里达沙清楚地看到了斯里康达山顶峰上的庙宇t叮它看上去小得像一个白色的箭头。从这里到庙宇总共需要三天的路程:第一天——沿着王家专用的小道穿过森林和稻田,还有两天的路程则是沿着石级登山。可是,卡里达沙却从来没有登上过那座山峰,因为那里有着他唯一的不能战胜的敌人。有的时候,当国王看到犹如细链般的火炬沿着山坡婉蜒曲折地向上移动时,他不由得从心底艳羡那些朝圣者们。最卑贱的乞丐可以在圣山上迎接黎明,而作为塔波罗巴尼国统治者的他却办不到。

    然而,卡里达沙也有他自己的安慰与寄托。他耗费了王国的大量财富,在深沟高垒的屏障之下,筑起了一座处处亭台楼阁、水池喷泉的极乐园。当他对这些感到腻烦的时候,又有居住在高山上的姑娘们来伺候他——她们一共有二百人,都是一些长生不老的仙女。卡里达沙常常向她们倾吐自己的心事,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

    从西方传来了隆隆雷声。这一年,春天的季风来得迟了些;向全岛灌溉系统供水的各处人工湖泊几乎都枯竭了。在这些人工湖泊中,最大的是卡里达沙的臣民们冒着“犯上”之嫌仍按原名称呼的“巴拉瓦纳海”——以卡里达沙父亲的名字命名的人工湖。它是三十年前才告竣工的。当巨大的闸门首次打开,奔腾的水流倾注到干渴的田地上时,当年的卡里达沙亲王曾骄傲地同他的父王并肩站在一起。在整个王国里,没有比这个巨大人工湖的如镜水面更为瑰丽的景色了;倒映着旧都拉纳普拉城异样多姿的圆屋顶和尖塔顶的湖面,是那样地抚媚动人!如今,由于卡里达沙实现了他在雅克卡边拉山上建造“人间天堂”的幻想,这座旧城已遭废弃。

    庙宇的白墙衬托着玛哈纳雅盖-泰洛的橙黄色衣衫,这位年届八十五岁高龄的长老正在缓步走向胸墙。山峰下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棋盘式稻田,一条条灌溉水渠的深色细线,若隐若现的蓝色“巴拉瓦纳海”还有同一方向上犹如幻影般的气泡似地飘浮在空中的拉纳普拉城神秘的圆屋顶。这幅赏心悦目的图象,它的色彩和轮廓不仅随着季节的转换而变幻无穷,而且也在每一片云彩的映照下争奇斗研。

    只有魔鬼之崖上灰色的巨石同雅致的景观显得不和谐。悬崖很像是侵占了他人领地的一名僭称之王。确实,据神话的传说,雅克卡迦拉正是猴王哈努曼所失落的喜马拉雅山上的一块断石

    自然,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宫殿的建筑物,能够模糊地看到的只是环绕极乐园的要塞围墙的线条。但是,长老的想象力为他清晰地勾划了突出于花岗石山坡的巨大狮爪,以及狮爪之上的锯齿形围墙。看来,矢忠于誓言1的国王,至今还在那里遥望着定为“禁地”的圣山而踯躅徘徊呢!

    1卡里达沙是篡权登上王位的(见后文)。在小说中所提到的塔波罗巴尼国,神权高于君权,国王的加冕典礼由宗教领袖主持。卡里达沙登基时曾立下誓言:他服从神的意志,永不登上圣山。

    天上传来了隆隆雷声,它的声音越来越震耳,最终竟达到了撼山动地的气势。雷声连续地、经久不衰地震撼着长空,神速地向着东方滚滚而去,消失在无尽的远方。这不是季风的预兆:它还要过三个星期才会到来。季风预报站是不会有差错的。这是别的什么。按照常例,该向肯尼边角或者俄国人提出抗议了。而同样地按照常例,这种抗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要是卡里达沙能把那些只关心送入空间轨道的单位重量成本的宇航线调度员们置于他的统治之下说不定他会下令将他仍插到木撅子上,扔到钉上蹄铁的大象脚下,或者投进沸腾的油锅里

    当然,两千年前的生活要简单得多。2.工程师

    朋友们叫他约翰,可是,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人每年都在减少,其余的人们都只知道他叫拉扎。他的全名——约翰-奥列佛-德-阿尔维斯-斯里-拉扎辛哈——反映了人类五百年的历史。他的活动赢得了全人类对他的感谢。谁也不相信他会长期中止他的活动。

    “过不了半年,您就会回来的。”米拉总统曾经对他说过“您要知道,人是习惯于行使权力的。”

    那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拉扎辛哈作为政治事务的特任公使直接受总统和议会的领导,而他下的工作人员从未超出过十名;要是算上“亚里士多德”1的话,那就是十一个人直到现在,他同亚里之间仍然保持着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他们仍和以前那样每年要交谈几次)。但是,只要拉扎辛哈对某些问题出面干预的话,那末,每一次的结果都总是相同的——议会采纳他的建议。

    1机器人,被誉为“全世界的大脑”

    他,作为一名全球事务的调解员,出现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各个发生了爆炸性危险的地点,运用正义的力量和惊人的智术,缓和各种尖锐的局势,避免了多次危机的爆发。若是误信了谎言,那后果是极其危险的。假如没有亚里那种绝对正确无误的记忆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查核那一大堆极为复杂、然而为了使人类能够生活于和平之中有时又不得不编造的谎言的。当他开始从这种游戏中感受到某种满足的时候,却又到了该他退出游戏的时候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拉扎辛哈从未为自己所作的任何一项决定感到过遗憾。他回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生活过的田野和森林,回到了那可以作为他童年时代见证人的、硕大而陰森的悬崖之旁。现在,他的住处就在离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他的讲究的别墅坐落在环绕极乐园的宽阔深壕内,而卡里达沙所建造的喷泉,在沉默了两千年之后,如今却在约翰的花园里涌流着。泉水依旧在古老的石砌渡槽内流动;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悬崖之巅的蓄水池改成了由电动水泵来供水。由于能够如愿以偿地居住在这块充满传奇色彩的土地上,使约翰感受到他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满足——理想实现了,而这种理想的得以实现,却是他从未认真地思索过的

    当天空中已经闪烁着塔波罗巴尼常见的、光华眩目的晚霞时,在林间出现了一辆不大的三轮电动车,经过一段无声的滑行之后,它停靠在柱廊的花岗石柱旁。

    根据自己在漫长岁月中所获得的令人忧伤的经验,拉扎辛哈已经习惯于不轻信最初的印象,但也决不随便地放过它们。他本来以为,范涅华-摩根的模样是同他所达到的成就相称的——准是个魁伟威严的男子汉。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位工程师的身材比中等个子还矮小得多,甚至给人以柔弱的印象。但是,他那干瘦身躯的肌肉却十分匀称,而从他的蓝黑色头发所衬托的容颜来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认作是五十二岁的中年人的。

    即使在拉扎辛哈担任国家要职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有过同全球建设协会打交道的机会。这个协会包括三个规模宏大的分部——“陆地”、“海洋”和“宇宙”关于他们的活动,公开报道的情况要比世界联盟中任何其他机构都少些。只有当出现了某种技术性的灾难,以及同历史协会或环境保护协会发生了冲突时,全球建设协会才会出头露面。最近一次属于这类性质的争论,是关于南极地带的输送管问题——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程艺术之花,它曾被用来将稀释成液态的煤炭从巨大的南极矿床汲送到全世界的各个发电站。为了保持生态的欣快,全球建设协会建议拆去至今还留着的最后一段输送管,并将占用的土地归还给它本来的主人——企鹅。这项建议立即招来了工业考古学家和生物学家们的抗议呼声,前者为这种破坏文物的行为所激怒,而后者则指出,企鹅对于已被废弃的输送管简直是喜爱得要命。这些输送管为企鹅提供了它们原来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居住条件,从而造成了“人口”爆炸,其局面之严重,恐怕只有企鹅变成了燕子才能勉强应付。这样一来,全球建设协会也就只好不战而退了。

    拉扎辛哈并不知道摩根是否参与了这场小规模的冲突。不过这件事完全无关紧要——“陆地”分部总工程师的名字,已经同全球建设协会最伟大的辉煌业绩联系到了一起

    人们把他的创作起名为超级大桥是有充分理由的。同全世界一起,拉扎辛哈曾经目睹了“齐伯林伯爵”——它本身就是当代的奇迹之一——怎样小心翼翼地将超级大桥的最后一个组装部分起吊到高空中。飞船上的全部豪华设备都已拆除;为了减轻飞船上不必要的载重,还放掉了名噪一时的空中游泳池里的水,而反应堆则向机体的燃气部分送去超额的热量以增大飞船的升力。这是历史上首次将千吨重物起吊三千米的壮举,而且整个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现在,每一艘从“擎天柱”旁驶过的船只都向这座由人类之手建成的、最宏伟壮丽的大桥鸣笛致敬。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汇合处,那一座座一模一样的五千米高塔本身便是世界上最高的构筑物。这些高塔的空中间隔为十五公里,塔间铺上了为直布罗陀大桥特制的、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弓架结构。当然,能同超级大桥的缔造者会面是莫大的荣幸,尽管他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一小时。

    “向您致歉,调解员先生。”摩根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希望我的来迟不至于给您增添麻烦。”

    “绝对不会,我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支配。只是我们的谈话得稍稍推迟一下。半小时以后,我要同几位朋友到悬崖上去。那里将要演出光声实感剧。如果您能同我们一起去,我将感到荣幸。”拉扎辛哈看出摩根正在犹豫,便接着说道:“介绍的时候我就说您是塔斯马尼亚大学的斯密特博士。您尽可放心,我的朋友们不会认出您的。”

    “我对此开不怀疑。”摩根说道。可是,客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忿然不平的表情却没有逃脱拉扎辛哈的眼睛。“斯密持博士。太好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用一下您的通讯电台。”

    “反应很有意思。”拉扎辛哈陪同客人走进别墅的时候想到。“从工作上推测,摩根也许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甚至对现状失望。可他是自己那个领域内享有盛誉的专家,还有什么会让他感到不足的呢?”

    可能的回答只有一个:拉扎辛哈突然想起了连结欧、非两大洲的硕大无朋的“飞虹”人们几乎总是简单地把它叫做大桥有的时候叫它直布罗陀大桥而却从来没有把它叫做摩根大桥。

    “好吧,摩根博士。”拉扎辛哈想到:“假如您要寻找荣誉,那您在这里是找不到它的。请直言相告,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到我们这小小的塔波罗巴尼来的呢?”3.喷泉

    日复一日,在炽热的炎阳下,大象和奴隶们拼着全身的力气,将无数桶水沿着悬崖脚下的坡道驮运到山顶上。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宫廷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极乐园内用色彩鲜艳的布匹搭起的帐幕下。

    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魔鬼之崖和在它巅峰上移动着的许多细小身影。旗号扬了起来,下面的远处吹响了号角。在悬崖脚下,奴隶们拚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动着杠杆,拽引着绳索。可是,时间在流逝,人们所期待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国王皱起了眉头,朝臣们则在战栗。甚至替国王扇风的巨大羽毛扇也停顿了一瞬间,但随即又更快地挥动了起来。从雅克卡边拉的山麓下传来了呼喊声。那是喜悦的、热烈欢庆的呼喊声;由于站在开满鲜花的小径上的人们随声附和,呼喊声变得越来越嘹亮了。同欢呼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一种声音,它并非那么宏亮,但是所有听到它的人们都产生出一种感觉,仿佛是某种深深地埋藏着的力量正在不可遏止地向自己的目标冲去。

    一股接一股地,仿佛是在地下迸发出的魔力支配之下,细细的水柱喷向了万里无云的晴空。在四人多高的空中,怒放着水珠缀成的花朵。阳光给水花染上了霁虹的全部绚丽色彩,使景观变得美妙异常。在塔波罗巴尼国的整个历史上,它的居民们还从来没有观赏过这样的奇景。

    夕阳在不知不觉中西坠,喷泉的高度也悄然地降落。渐渐地它们只有一人高了;费了如此巨大的劳力才装满的蓄水池快要枯竭了。这时,国王已经心满意足;他举起了一只手,喷泉的水柱在落下之后重又高扬了起来,仿佛是向君王作最后的朝拜,然后才无声地消退。人工湖重又恢复了如镜的水面,在它那犹如镜框的湖岸之中,镶进了与日月共存的魔鬼之崖的倒影。

    “奴隶们干得不错,”卡里达沙说道“把他们全都释放了!”

    在这里——悬崖的脚下,卡里达沙开辟了他臆想之中的乐园。下一件事——是要在悬崖的巅峰之上构筑起人间的天堂。4.魔鬼之崖

    光和声巧妙地交织成的情景是那样地扣人心弦,尽管拉扎辛哈观赏这个节目已有数十次之多,但至今仍能引起他浓厚的兴趣。所有来到悬崖的人们都观看过这个节目。当然,一些行家如萨拉特教授之流,会挑剔地说什么这不过是为旅游者编造的“掌故”然而“掌故”总比“无可奉告”强吧

    在雅克卡边拉山西坡的对面,坐落着一所不大的半圆形剧场。天色已经很暗了,悬崖早已隐没在夜幕之中,它那巨大的身影却把初现的星星遮蔽住了。这时,从黑暗中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咚咚鼓声,接着是平静而恬淡的话音: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国王,他杀死了自己的父王,而本人则死在兄弟的手下。在血腥的人类史上,这种事例并不少见。但是,这位国王遗下了至今仍被保留着的古迹,以及流传了千百年的轶闻”

    拉扎辛哈在黑暗中向坐在他右侧的范涅华-摩根偷看了一眼。他已经被徐徐展开的故事情节吸引住了。另外两位坐在左侧的客人——拉扎辛哈在外交事务方面的老朋友——也入了迷。

    “他的名字叫卡里达沙。公元一世纪末,他出生在拉纳普拉,也就是黄金之城。在几百年里,这座城市一直是塔波罗巴尼国的首都。但是,他的出生却笼罩着陰郁的气息”

    音乐开始加大音量,惊慌不安的旋律也增强了,伴随鼓声奏起了长笛和弦乐器。在魔鬼之崖陡峭的山坡上燃起了一个亮点,它渐渐地扩大着骤然之间,观众面前仿佛敞开了一扇溯观往事的幻术之窗,展现出一个比现实生活更加生动而明朗的天地

    “一出场面壮观的改编戏剧。”摩根想到这里,不禁为这次能因顾全礼貌而战胜了立即投入工作的愿望感到高兴。他看到了巴拉瓦纳王在心爱的妃子为他生下头生子时所感到的欢乐;也深深地理解,当仅隔一昼夜之后王后本人又生下了拥有更大权力的儿子时国王心中的复杂感情。虽然卡里达沙是长子,但他继承父位的资格却只能排在第二。悲剧的背景就是这样铸成的。

    “但是,在童年时代的初期,卡里达沙和他的同父兄弟玛尔迦拉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孩子们在一起长大,纯洁的心灵中还没有萌生过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念头,更无从识破设置在他们周围的种种陰谋。造成他们不和的原因同出生的各种偶然因素毫无关系。”

    “各国的使者络绎不绝地带着礼物来到巴拉瓦纳国王的宫廷,他们送来了中国的丝绸,印度斯坦的黄金,罗马帝国的兵器。有一天,一位热带丛林的普通猎人居然也带着一件贡品来到了首都,他满心希望国王的全家会看上他的礼物”

    摩根听到周围响起了一片赞美的喝彩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安然自如地坐在卡里达沙亲王的怀里,出奇地讨人喜爱。越过干百年的时光也越过了奥秘莫测、但却并非完全不可逾越的人兽之间的鸿沟,它的两只大眼注视着摩根。

    “根据史料的记述,以前谁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猴子;它的毛色像牛奶般地洁白,两眼则是玫瑰色的,闪耀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有人认为它是不祥之兆,因为白色是象征死亡和丧服的颜色。令人可叹的是,这些人的担忧竟然得到了证实。

    卡里达沙王子非常喜欢这只心爱的猴子,为了纪念神话中的猴王,他给它取名为哈努曼。宫中的能工巧匠用黄金为猴子做了一辆四轮小车,猴子神气活现地端坐在车上,由人们拉着它在宫廷内到处游逛,供那里所有的人们观赏娱乐。

    哈努曼和卡里达沙特别亲近,除了卡里达沙以外,它不许任何别的人碰它。它对待玛尔迦拉王子极不友好,仿佛已经料到了两人以后的敌对关系。倒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它把王位的继承者咬了一口。

    咬一口本是小事情,但后果却十分严重。几天之后,哈努曼被毒死了毫无疑问,这是根据王后的命令行事的。卡里达沙的童年时代也就到此结束了。据说,从那时起,他不再同人们亲近,并且对谁也不信任了,而对于玛尔迦拉的好感则变成了敌意。

    然而,这还远非是小猴之死所惹起的唯一令人不快的事情。根据国王的诏令,特地为哈努曼建造了一座半球形的坟墓,它的形状恰恰同佛教传统的舍利子塔相仿。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人干过的,它引起了憎侣们极大的愤慨;由于舍利子塔历来只用于埋葬佛的干尸,因此,国王此举被认为是亵渎行为。

    十分可能,这正是国王的用意所在,因为巴拉瓦纳王已经逐渐地同佛教疏远。尽管卡里达沙王子在当时还过于年幼,以至根本没有可能参与这场冲突,可是僧侣们对他竟也怀恨在心。以后使王国陷入分裂的敌对情绪,就是从此开始的。

    在将近两千年的过程中,我们还没有什么凭据足以证明:这段史料并非只是编造得十分动听的故事。时至2015年,考古学家们才在拉纳普拉故宫的旧址发现了一座小舍利子塔的基础。舍利子塔本身已经毁坏。在许多个世纪之前,它已经遭到了盗劫。由于二十一世纪的学者们已经掌握了旧时的宝藏爱好者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工具,他们利用中微子透射,在古墓袕底下的深处发现了另一间灵室。上面的灵室只不过是一座墓碑——伪装的墓葬。在下面的灵室中则仍然放着那容蓄了爱与恨的家伙1,它在灵室中保存了许多个世纪,直到被送往自己最后的安息之处——拉纳普拉博物馆为止。”1指白猴哈努曼的尸体。

    无意之间,摩根漏掉了下面一段故事情节。就在他柔柔眼睛的一四辏复杂的王室之争已经处于最炽烈的阶段,可是他却无法完全辨明是哪些人在相互厮杀。当战场上武器击打的叮当声停息下来的时候,王储玛尔迦拉同他的母后正在逃往印度,而卡里达沙则攫取了王位,并把父亲关进了牢房。

    篡位者之所以没有立即把老王巴拉瓦纳杀掉,其原因远非是父子间的骨肉之情,而是因为他相信老王在某个地方秘藏着留给玛尔迦拉的瑰宝。经过长期的监禁和折磨以后,终于,巴拉瓦纳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

    “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财富”他对儿子说:“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带你到那儿去。”

    和哈努曼迥然不同,年老的国王是坐着一辆阉牛拉的四轮破货车踏上他生命的最后路途的。据编年史的记载,那辆车的一个轮子已经破碎,因此,一路上吱吱咯咯地作响。使卡里达沙感到惊异的是:父亲所要去的地方竟是那巨大的、向整个中部国土提供灌溉用水的人工湖;巴拉瓦纳几乎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这座水库。他沿着大坝的边缘缓步走去,注视着自己那座面朝湖水的高达三米的石雕像。

    “永别了,老朋友,”他向着手捧内海石图的石雕像说道:“请把我的遗产照看好。”

    他沿着溢流堰的梯级走下去,当他走到水深齐腰的地方,捧起了一掬湖水撩过头顶。然后带着骄傲而庄重的神态转向卡里达沙。

    “在这里,我的儿子!”他用手指着泛起片片涟漪的甘泉喊道:“就在这里这里全都是我的财富!”

    “杀死他!”由于狂怒和失望而失去常态的卡里达沙下了命令。

    士兵们执行了命令。

    最初几年,卡里达沙和他的整个宫廷继续留在拉纳普拉。后来,他迁居到了离拉纳普拉四十公里处高耸于热带丛林之上的、荒凉偏僻的雅克卡迦拉山悬崖。有些人断言,他是在寻觅一处敌方无法攻占的堡垒,借以逃避兄弟的报复。可是,卡里达沙到头来却并没有用它来保护自己。再说,要是雅克卡迦拉山只不过是一座城堡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悬崖的四周修建起占地辽阔、而且为此所花的劳力远比修筑深沟高垒为多的极乐园呢?又何必要在那里绘制许多壁画呢?

    当讲解员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悬崖的西壁从黑暗中突现了出来可是形状却保留着两千年前的模样。在距离崖根一百米的高处,在悬崖的整个宽度上展现出一幅平整的、抹上了泥灰的画面,上面用彩色绘制着许多如真人大小的半身女像。她们全都技美异常,并且风格完全相同。

    她们的皮肤是金黄色的,胸部丰满,身穿透明衣料缝制的服装,而且全都佩戴着相同的珍贵宝石。其中有些人梳着高高的精美发髻,而另一些人则好象戴着凤冠。多数人手里都捧着鲜花。

    “最早的时候,这种画像曾经多达两百个以上。但是,许多世纪以来的风雨侵蚀,几乎把一切都给毁坏了,剩下的只是在悬石保护下才得以幸存的二十来个人像”

    画像被放大了。随着“安尼特拉舞曲”的旋律,卡里达沙的那些幸存下来的姑娘们一个个从黑暗中飘然而出。尽管在恶劣的天气、漫长岁月的风化和文物破坏者罪恶之手的摧残下受尽了折磨,姑娘们依然保持着两千年前的美丽身姿。色泽鲜艳如故;夕阳的余辉曾经数十万次地洒落在画像之上,但始终没有使它们失去光彩。无论是仙女或者死神,他们都没有让雅克卡迦拉的神话消亡。

    “谁也不知道她们的来历,以及为什么要画在这么一个无法攀登的地方。按照流传最广的说法,她们是天上的仙女,卡里达沙为了创造人问的天堂而让她们定居在那里。很可能,像埃及的法老1一样,卡里达沙自认为是神;也可能,他就是仿效着埃及人的先例,用巨大的斯芬克斯2来守卫他的宫殿的入口。”

    映象变换了:如今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湖泊,水中倒映着悬崖的影子。水面皱起阵阵鳞波,雅克卡边拉山的形廓在颤动着向四外扩散。当重新呈现出清晰的轮廓时,悬崖上已经筑起锯齿形的城墙,布满了碉堡的炮门、棱堡和建筑物的尖顶。由于镜头始终没有对准焦距,人们也就不可能好好地把它们看个清楚。在那些企图将国王的名字从人类记忆中抹掉的人们3来到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实际上怎样才能把卡里达沙的空中之宫看清楚。

    1古代埃及皇帝的称号。

    2古埃及、古希腊、古阿述的一种石雕像。通常为狮身人面,故亦称“狮身人面像”为法老权威的象征。现存最大者长57米,高20米。

    3指后文建造宇宙升降机的人们。

    最后的一段讲解词是这样的:

    “卡里达沙在这里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劫运为他安排的结局采临为止。从悬崖的顶上,卡里达沙看到了玛尔边拉的军队正从北方向他进攻。很可能,他也认为自己的堡垒是不可攻克的,然而却并没有让它经受这方面的考验。他下了山,来到那两军之间的中立地带会见了兄弟。没有人知道他们见面后的谈话内容。只是据说,他们在离别之前互相拥抱了;很可能,这是确有其事的。

    随后,对垒的两军蜂涌而上厮杀起来。由于卡里达沙是在自己的疆土上作战,他的战士们熟悉地形,因此,看来他可以稳躁胜券。然而,一宗决定人们命运的偶然事件却扭转了整个局面。为了绕过一个小小的泥潭,卡里达沙的战象向旁边拐了个弯,却被战士们误认为国王是在退却。根据编年史的记载,这一下竟然完全挫折了战士们的斗志。

    人们在战场上找到了卡里达沙;他已经自杀身亡。玛尔迦拉当上了国王,而雅克卡迦拉则被弃于热带丛林之中,从此冷落了一千七百年之久。5.望远镜

    “我这见不得人的坏毛病1。”一说起这件事,拉扎辛哈总是带着微笑和歉意的口气。年事已高的外交家早就没有气力徒步登上雅克卡迎拉的顶峰了,但他却有一种弥补欠缺的方法。多年以前,他买到了一台外型尺寸很小的望远镜,利用它可以神游悬崖的整个西坡,在想象中攀登那陡峭的小径——过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沿着这条小路登上过顶峰。当他贴近目镜望去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在花岗石壁的旁边飘悬在半空之中。

    拉扎辛哈很少在早晨使用望远镜,由于朝阳是从雅克卡边拉山的另一侧升起的,因此,处在陰影下的西坡上几乎什么都不能看清。可是现在,当拉扎辛哈透过宽敞的窗户望了一眼之后,却不胜惊奇地发现,以天空构成的背景之上,有一个细小的朦胧身影正沿着悬崖的山脊移动。“一只早起的鸟儿。”拉扎辛哈想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起身下床,披上一件用颜色鲜艳的蜡防印花2布缝制的沙笼3,走到室外将短短的镜筒对准了悬崖。

    1国外曾报道:个别退休后的者人用望远镜伤看邻近住宅内的私生活。故拉扎辛哈把这种行为称做“见不得人的坏毛病”一一译注

    2这是印染工艺中的一种,也称巴提克印花法,爪哇蜡脂防染印花法。主要方法是用能防止染色作用的蜡液在织物上印绘几何图案或花、鸟、虫、鱼等,再印染颜色,后用水煮脱蜡即现花纹。

    3指印度尼西亚人的衣服,男女皆穿,通常是一块裙子形的围腰布。

    “一猜就着!”他不无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一面增加着放大的倍数。这就是说,昨天的演出场面在摩根身上产生了应有的效果。工程师一定想亲眼看看,卡里达沙的建筑师仍是怎样对付这项极其困难的任务的。

    但是,拉扎辛哈看到的情景却吓着了他:摩根正沿着离峭壁只有几厘米的石台边缘快步行走。这可是旅游者当中极少有人敢靠近的地方!其实,就连有胆量坐到“大象宝座”上将脚伸向深渊上空的人也是不多见的;可工程师却蹲在它的旁边,随随便便地用手扶着刻有花纹的石块为了仔细察看悬崖的表面,还把身子探到了深谷的上空。拉扎辛哈对这些奇峰怪石虽然早已司空见惯,可这样看着摩根的时候,心情还难免感到极度地紧张。

    过了几分钟,拉扎辛哈才解开了心里的疙瘩:想必摩根准是一个对高空绝对无所畏惧的罕见人物。拉扎辛哈的记忆力至今仍然非常良好,眼下正在尽力给他帮忙。他终于想起了有过那么一件与此有关的涉及到摩根的事件。摩根一个星期之前,他对这位摩根确实还一无所知哩

    啊,想起来了!有个时期,曾经在报纸上展开过一场论战,它引起了普遍的关注。直布罗陀大桥的总设计师宣称,他打算采取一项新的措施。鉴于所有的运输工具都是自动驾驶的,因此,在大桥两侧设置栏杆是没有意义的,而取消这些栏杆的结果,却可以减轻好几千吨重量。然而,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荒诞的想法;公众提出的问题是:要是有那么一辆车的驾驶系统发生故障而向桥的边缘冲去,那情况又会怎样呢?

    总设计师对此作出了回答。如果驾驶系统出了毛病,制动器会自动起作用,车辆在100米的距离内就能停住。只有当行驶在道路的外侧时,车辆才有冲出边缘的危险;但是,这种情况只有在自动驾驶系统、传感器和制动器一起损坏时才会发生,它的几率是如此之小,充其量二十年才会出现一次。

    随后,总设计师说了他不该说的话。他补充道:“在这种几率极小的场合下,对于他的非常壮观的大桥来说,能让汽车快点从桥上掉下去将是最好的结局。”

    不言而喻,最后还是给大桥装上了护栏——沿着桥面的外侧绷上了缆索——结果呢?就拉扎辛哈所知,至今还没有谁从桥上冲进到大海里去。可是,按眼下的整个情况来看,摩根本人倒是决定了把自己作为重力的牺牲品,企图用自杀来结束生命,否则,他的行为是很难解释的。

    工程师在紧靠“大象宝座”的地方背向深渊站着,双手捧着一个形状和尺寸都同一本古书相仿的小匣。拉扎辛哈没有办法把他看得很清楚,因此,摩根的举动完全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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