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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洲始而细心静听,目注路清,一言不发,听完,忽然面现喜容笑道:“你说得一点不差。我起初也曾想到,双方已有死伤,事难善罢。斩草除根,索性使其一人不归,倒也可以苟安一时,使他惊疑,不敢轻举妄动。后觉对方人多势盛,这等作法,仇恨越深,更恐这些人奉命而来,虽是逆党,并非主谋,一体杀死未免过分,为此踌躇,打算到后相机行事。好在来敌只是天性凶野,力大身轻,别无所能,容易打发。又有花古拉祖传三宝关系,来人好些顾忌,不敢伤我,他们死活却在我的手内。因此连你两个妹于俱都不令同来。我和谷中土人商定之后,在此埋伏多时,不见影迹,想起今日下午起了大风,江中风浪甚大,这等急流,任他水性多好,也难越此天险,何况还有一个贪财惜命的汉人中败类在内,今夜风住以前,他们决无渡江之理。来敌如其未走,今夜必来骚扰,哪有这等安静!如其不来,必是两次扑空,自知无望,又死伤了数人,深知厉害,不敢冒失犯险,日里业已渡江逃回,向逆酋花古拉说些谎话,挑拨是非,却是讨厌。方才正在盘算,明日索性由我亲自渡江,面见逆酋花古拉,相机行事,你两兄妹便将马财擒来。此举非但想得周到,做得更是干净机密。除来敌不应全数杀死,只留马贼一个,少了好些用处而外,别的都与我意相合,你生长南疆,无什经历,以前终日为人牧羊,连字都认不许多,近一年来,方始和我一起学上一点本领,为了行医事忙,每日只在夜来事完和天明前后勤习师传武功,为日不多,居然有此见地,真个难得。你我情如父子,以后有事只管明言,我决不会怪你。方才原是有意相试,查看你的胆识,并非真个见怪。

    事情也未做错,放心好了。”

    路清说时,见南洲一双神光炯炯的老眼注定自己,一言不发,知道此老明察秋毫,谁也瞒他不过,心中有病,者以为对方借题发挥,口虽说得慷慨,心终不安,不料最后口气这等好法,当时喜出望外。暗忖:“义父还是爱我,此时求婚正是机会。”想要开口,实在不好意思。两次欲言又止,正打不起主意,见南洲业已起立,待去拷问马财,惟恐时机坐失,刚喊得一声“爸爸”猛瞥见双玉由树后掩来,立在乃父身后,正使眼色。心有专注,又觉双玉近日和他越发亲密,尤其方才擒了马财,由江边赶往万花谷途中,在明月清风之下井肩同行之景,比起往日有双珠同路,仿佛情份更深一层。见她以目示意,误以为双玉和他同一心事,少女娇羞,不好意思开口,要他先说,心中狂喜,胆气立壮,跟着又喊了声“爹爹”

    南洲对他虽极看重,本意仔细问明路清此举用意,拷问马财之后再露允婚之意,免得路清每日心中疑虑,不敢出口。刚把话问完,觉着路清胆勇机智,长于应变,并非冒失,越加喜爱,转身要走。忽听路清改呼“爹爹”心中一动,这一双小儿女平日互相敬爱情景,不由浮上心头。暗忖:“敌人已全数伏诛,事情无须十分匆促,此时无什外人在旁,谷中上人都听自己的话,情感甚厚,稍晚发落并无妨碍。必是苦盼已久,不敢开口,特意把称呼改过,以作表示。他和女儿又由江边同来,也许路上业已说好。既然男女二人情深爱重,出于心愿,女儿又素大方,没有闺阁习气,不如就此言明,使他安心为妙。”念头一转,刚一回身,忽见双玉立在身旁,分明这一双痴儿女互相热爱,如影随形,片刻都不舍得离开。心虽暗笑,也极高兴,觉这两人心意相投,才貌相投,最难得是志同道合,都喜行医救人,终日辛劳,不以为苦,反以为乐,真乃一双佳偶。年轻人大都面嫩,正要当面揭开,免他吞吐,见路清喊完两声“爹爹”底下话又停住,说不出来,神态甚窘,爱女却在一旁笑他,便不等开口,先命二人同坐山石之上,笑道:

    “你们的心事我都知道,只你二人心愿,我决无话说。等我野人山回转,再为你们作主好了。”

    路清没想到事情这样爽快,骤出意外,惊喜过度,当时脸热心跳,竟答不上话来。

    耳听双玉娇呼“爹爹”好似带有嗔意,心方一惊,恐其不愿,情不自禁侧脸一看,双玉本坐旁边石上,刚刚站起,亭亭玉立,明月光中,人更显得丰神绝世,美艳如仙,看意思似想走开,忽又停住,也看不出是嗔是喜;再看南洲,说完前言,不等回答,人已含笑起立,往马财身前走去。不知南洲早向心上人探询过了口气,对方早已默认。不过双玉心高志大,不愿当时订婚,打算做出一些事业,将来再说。没想到自己近日情根越固,无限深情自然流露,被乃父看出,毫不商量,突然出口,事出意外,初次经历,虽然平日大方豪爽,又是意中之事,到底有点娇羞。路清却当她心中不愿,误会事情有了变化,心里一急,忍不住赶将过去,低声急问道:“二妹,莫非你不愿意么?”

    双玉本想埋怨老父几句,但又说不出什么话好,因此欲言又止。正有一些心乱,忽见路清惊慌焦急神情,说话声音都有一些发颤,心中好笑,双方情爱本深,不禁软了下来。暗忖:爹爹姊姊都曾向我探询过两三次,清哥对我那等好法,反正是这件事,早晚一样,何苦叫他忧急!有心答应,只不好意思出口,假装生气,把头一偏,佯嗔道:

    “你管我呢!再要多口絮聒,我不理你了!”

    路清知道小妹娇憨,这等表示,分明有了指望,重又低声央告道:“好妹妹,我二人的情义,大家一样,不必说了。我因拜了义父,名份所关,惟恐因此误事,每一想起,便自优急。几次想说,不好出口。万想不到岳父这等深恩大德,他老人家业已答应,想你不致拒绝。我决不敢絮聒,只求稍微点头,我便快活死了。”

    双玉见他当夜神情失常,一点不像平日那样从容自然,便羞他道:“这大一个人,没有羞!为想人家嫁你,一会儿工夫改了两三次口,又是爹爹又是岳父,也不知到底喊什么好!我看不惯这个猴急样儿,偏不点头,愿意不愿意,由你自己想去。再如麻烦,莫怪我明天都不理你呢!”

    路清听出心上人业已示意答应,心正狂喜,忽听南洲在喊,双玉首先用手指朝他羞了两下,赶将过去,忙同追往一看。原来马财甚是狡猾,自知平日作恶多端,对头既将所有来敌一齐除去,决不容他独活,始而贪生怕死,故意造些假话,打算恐吓,后见对方神目如电,心细如发,任他如何狡展,均被识破,只得改口哀求,非要南洲答应饶他一命,方说实活。

    南洲偏是一个端正有信行的老人,觉着马财待死之囚,不应欺骗,又是一个阴险凶狡的恶徒,骗完口供,说了不算,不是自己所为,便对他说:“你本汉人,仗着精通各部落中语言风俗,当时勾引他们埋伏边境,掳杀我们汉人,再不,便是离问挑拨,引使他们自相残杀,于中取利。平日所行所为,无一件不是作奸犯科之事。似你这等败类,落在我的手中,本来非杀不可,为了大江两岸生灵免于涂炭,如肯说出实话,免你一死已是便宜,想要保得全身再去害人,却是做梦!趁早说出实话,少吃苦头。否则,我那刑法,你决禁受不起。你和花古拉等好党的阴谋毒计,我也必能料到。日内我便过江向他评理,一面说出他弑父篡位我并不知,即便日后得信,他们自相残杀也与我无干。三宝原是他们祖传之物,只要听话,由我指点取回也无不可。只为你这恶徒好人来我家中骚扰,方始激怒,非但三宝不还,并要代老寨主报仇,为全寨的人除害。休看我们人少,但有好些剑侠异人相助,除此少数逆子好党易如反掌。花古拉人最疑忌,胆怯多虑,性又凶暴,能胜而不能败。我早看出你平日踪迹都在野人山下沿江一带山寨之中,就算逃了回去也难活命,被他擒住,死得只有更惨。你看哪个值得?可是我非好欺之人,你将实话说出之后,由我将你软筋挑断,交人看守。等我过江回来,如无虚语,事完自会放你。从此虽然残废,也只免去害人为恶,以你多年巧取豪夺来的财产,从此改邪归正,并非不能温饱。再如卖弄心计,想要引人上当,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马财实在无法,只得哭丧着一张脸,点头答应。南洲见天已高明将近,便喊路清、双玉往听,以免少时再说一遍,并可相助判断真假,商量应付之策。马财知道这三个对头不是好欺,稍微闹鬼,自找苦吃,转不如向其泄机讨好,便宜得多,便将详情全说出来。内有好些,均与南洲、路清所料相同。

    原来淫妇桃花娘恨极南洲父女,立意报仇,人更淫凶狠毒。花古拉仗她相助才得保命,本就迷恋受制,刚一篡位,便立她做了正妻,一切听命而行,不敢违抗,这一双狗男女,均因老酋酒后不慎露出口风,得知阴谋败露几乎被杀均是南洲告发,恨之入骨。

    如照以前预计,就是祖传三宝好好还他,早晚也非报仇不可。对于江边三镇人民的财富也都存有野心。花古拉接位第三日,便召集手下死党商计,只等取回三宝,便即大举过江,洗劫屠杀。正命人挑选族中勇士,每日去往左近一条大瀑布下面急流之中训练水性,一面赶制藤舟,以为将来渡江之用。不料由江这面去一黑衣蒙面的孤身女子,未经通报便人后寨。众山人正要动手,桃花娘忽然赶出,把来人让到密室之中,背人密谈了一阵,又将花古拉喊进,重又密谈多时。过了两天,女子辞去。花古拉忽然传令,暂时无须训练水性,又过了些日,因见人心不服,妖巫日常絮聒,马财再一怂恿献计,方始派人过江偷盗。

    先料三宝藏在南洲父女回家时老酋所送礼物之中,送行山人不曾看出。后因众口一词,说那许多礼物均有专办的人,决无三宝在内,同时想起这样贵重的东西,决不会老早交与山人送往独木舟上,南洲父女均是后走,不曾随身携带,于理不合。这父女三人的本领又曾眼见,日前经人警告,本不敢轻举妄动,无奈妖巫追逼大甚,说在此三月之内不将三宝寻回,寨中山人必要发生叛变,妖巫威信全失,镇压不住,谁也休想活命。

    狗男女越想越急,马财再一迎合心意,力言:“老寨主行事机密,南洲更是谨细,本领又高,三宝必早送去藏好,所以双方那样情厚。老寨主求婚不成,当众丢人吃亏,一点不在心上,从来到走,样样都听南洲的话,走时又送那多礼物。”狗男女竞被说动,决计先盗三宝,或是探明下落,看事行事,暂时也不得罪,以前仇恨,将来再想法子报复。

    马财听出狗男女所说的话,与那日立誓报仇口气不符,走前背了淫妇桃花娘,向花古拉试一探询。原来那日来的黑衣女子曾在暗中指教:非但江边三镇不许洗劫,便南洲父女也不许随意加害,最好装作仇人本领高强,不是好惹,因而胆怯,不敢侵犯,连形迹上也不要露出。再问黑衣女子来历姓名,桃花娘忽然走出,不许花古拉再露口风,并将马财骂了一顿。马财始终不知一个孤身女子,狗男女怎会对她那么恭顺。

    为了老酋年老昏庸,桃花娘平日恃宠骄横,又嫌老酋近年不遂所欲,常时任性撒娇,不轻献媚,后见阴谋败露,急于偷生,大改常态,狐媚奉迎,无所不至。老酋已有好几年没得到这样甜头,明知她和逆子通奸,非但不再追究,反为所惑,言听计从,除三宝藏处只在最后露过两句口风,不曾明言而外,余均照着淫妇所说行事,无论何人,均不许过江,因此江那面发生叛乱,江边三镇人并未得到信息。南洲等终日忙于行医,也未留意。据马财的推测,那黑衣女子权力甚大,如能寻到此人,不问何事,一言立决。还有狗男女和南洲父女已成不解之仇,就是暂时为人所制,早晚也必发难。自知以前作恶太多,保得一命已是万幸,但南洲处境十分可虑,仇敌恐还不止狗男女一面,下手越早越好。

    南洲听完,便对马财道:“你能够将功折罪,尚可格外从宽。暂时将你点了穴道,除却不能纵跃用力和走远路而外,别无所苦,我也不再捆绑。你却逃走不得,等我事完,从轻发落,也许保得全身回去,只是真气已破,不能为恶而已。”随令路清将马财绑绳松开,点了穴道,引往前面谷口事前和土人商定的一间竹楼之上居住,并托那几家土人代为照看。好在那竹楼建在半崖之上,下面竹梯一去,人便无法逃走。休说由上纵落,走上数十步急路便要气喘汗流,倒地不起。只每日送点茶饭,别的无须顾虑。马财闻言喜出望外,刚一走动便觉气力不济。休说逃走,稍微用力或是走快一点,人便眼花心跳,头晕欲倒,知道利害,也就死心塌地,不敢再生别念。这且不提。

    路清事完回来,天已大亮,见南洲父女正在争论,间知南洲业已决定在此七日之内单人过江,按照预计行事。双玉自不放心,事又不能放任,意欲和上次一样,姊妹二人随同前往。南洲力说:“老酋在时,我们去了,他以客礼相待,只要稍用心计便可无事。

    如今形势全非。自来寡不敌众,真要为仇动手,休说我父女三人,再多几个帮手,也未必能够安然无事。何况花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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