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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身之祸。

    幸好外间无人得知他们与梁家有这点渊源,所以须得乔装改扮,再以手法布置使梁夫人母子突然失去踪迹下落,如此一则可以报恩梁家,二则可以免去自己的奇祸。

    计议已定,夫妇分头行事,至于那个送信之人刘伟,则留在庄中做事,免得百密一疏,露了机密。

    齐南山先在襄阳找妥了地方,然后直奔武昌。

    到达梁家之时,梁家已经发生过大变故,齐大娘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梁夫人的独子梁逸也下半条性命,齐南山眼见爱妻伤重垂危,几乎昏倒。

    齐大娘仗着多年修为的精纯内功,勉强提住一口气等候丈夫。齐南山及时赶到,她便在榻上勉强告诉丈夫,她说那天晚上现身的虽然只有一个蒙面高手,可是另外还有人趁机潜入梁家,用梁逸的性命迫梁夫人献出金钥。但梁夫人死不从,所以梁逸才受到重伤。

    至于与她拼斗的高手武功极高,竟迫得她一直无法施展那粒“天女散花”的火器。直到她手中长剑被对方击落地上之时,同时吃他一刀刺入胸口,这时才能发出火弹。

    那个蒙面高手身法神速,只被数点火星弹中胸前,迅即起火焚烧。那人想是识得厉害,立刻倒地滚动,硬把火头压熄,然后狼狈逃走。

    她把遭遇之事大略说出,已经感到不支,最后勉强说出两个心愿,一是要齐南山把女儿照顾成人,二是嘱托齐南山继续帮助梁家,代她报恩。

    心愿说出,这位巾帼奇人便一瞑不视,撒手人寰。

    齐南山一恸几绝,良久才恢复神智。

    他虽是悲痛万分,可是方寸之间仍然极力保持不乱,细细一想,发觉形势十分严重,他是从敌人中了南昌岳家火器之后,还能逃走这一节推测出敌人武功之强,决不在自己之下,何况爱妻身手造诣甚高,只略逊自己一筹,居然不满百招就失手落败,可见得敌人武功到了何等地步。

    其次,他从梁逸的内伤又瞧出这个伤他之人也是内家高手,竟不知以什么手法把梁逸经-震伤,梁逸这一辈子永远都将是病弱不堪,这等手法连自己都办不到,可见得他是比自己只强不弱的人物。

    他们若是卷土重来,自己独力难支,势将步爱妻后尘,生死虽不要紧,无奈爱女尚幼,梁家又全靠他照顾,这刻实在死不得。

    因此,他强忍悲怆伤痛,依照计划行事,这一夜把爱妻遗体和梁氏母子迁走,一路上用种种手法灭踪消迹,平安抵达襄阳。

    然后,他独自带了爱妻遗体回到北方,对外诈称忽然病故,营墓安葬。

    一晃眼间,已过了十馀年,他一直都隐居闭户,苦修武功,好在齐茵已得广寒玉女邵玉华收归门下,所以他可以专心勤炼武功,一方而查探杀害爱妻的凶手是谁。由于齐大娘没有描绘敌人身材,又不知面貌长像,是以可说是毫无线索可寻。

    齐南山经过多年苦心推研之下,列出一张名单,这些人都是在武功上可以赢得齐大娘之人。

    访查之下,已确知霹雳手梁奉,沧浪一剑叶高,恶州官阎弘,香子蔡金娥四人当时适好在武昌附近。

    今日到达齐家庄的一众高手,全是名单内的人物,连金刀大侠朱公明、武当沙问天、少林云峰禅师叁人皆是他黑名单上的人,关于少林、武当这两派本来还不乏高明之士,但因这两人二十馀年以来一直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才把他们列入而剔去其他高手,还有一个原因那梁逸的奇怪内伤不是一般高手能够办得到的,只有少林、武当这两派奇功秘艺甚多,所以怀疑到他们头上。

    而朱公明虽有仁义盛名,可是一则他晓得朱公明做过一件见不得人之事,所以对他的人格大有怀疑。

    二则朱公明的武功乃是稳居他上面有限几个人之一,故此他也把朱公明列上。

    同时这也是齐南山为何当时对女儿暗示不必见到薛陵就加以诛杀的原因了。

    他心中泛涌起杀妻之恨,恨不得把那些高手们胸前的衣服一一割开,瞧瞧谁的胸口留有疤痕。

    此处还要交待的是齐南山何以匆匆忙忙的在今晚就发动了筹谋多年的计划。

    齐南山心中不由得掠过梁夫人的影子,那是一个略形憔悴但极有风韵和美貌的少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印象。

    她曾经向他描述那一夜被一个蒙面男人闯入房内,用梁逸性命威胁她的经过,据她说那人声音凶恶,使她感到纵然献出金钥,未必可以救得儿子甚至自己的性命,加以齐大娘在前面拼命之事她又不知道,所以抵死不肯献出金钥。

    齐南山却觉得大有疑窦,那是他经过反覆寻思之后才发现的。

    一是时间上的出入,根据仆妇提供说听见梁夫人尖叫怒骂之声,那是在齐大娘动手了许久之后。而齐大娘动手之时,声音响亮,梁家人人都被惊动,何况齐大娘是睡在梁夫人上房的外间,她出去之时,定然通知梁夫人一声,教她小心。这也是说梁夫人定必晓得齐大娘与敌人拼斗之事,第二点是敌人的同夥定必趁齐大娘出走之时闯入上房,索取金钥,那里会等了许久才现身?

    但为何她许久才发出尖叫怒骂之声?

    叁是她的独生儿子性命何等珍贵?怎会宁可让他被害也不献出金钥。

    不过这些疑窦齐南山可没有法子查究,况且女人性情的奇怪他也素所深知,说不定梁夫人就偏偏以亡夫的遗物为重,宁可失去儿子。

    由于他受到妻子临终重托,所以他死去染指金钥之心,梁夫人不提,他也不提。

    他从庄中仆从中挑选了一个能干庄丁和一名仆妇伺候梁夫人,十馀年来他去探视过数次,每次都见一见面就匆匆走了。

    他套问过以前金钥消息如何露出武林之事,原来是梁学宾生前聘请过武师护院,梁夫人也认识这些人。

    出事前的一年,她曾延请其中之一到家里,打算聘他传授些拳脚武功与儿子,这件秘密就是被这名武师晓得,后来因故发生不欢之事,这名武师被她撵走,才把金钥之秘漏出江湖。

    齐南山行动十分隐秘,来去匆匆,十馀年来平静渡过。

    而他已策划好待女儿嫁出之后,才举行这场盛会,用件适当之事把这些高手们通通诱到家中,再按计划引起一场争杀,他在其中坐收渔人之利,每逢有人受伤,他就可以设法弄开他胸口的衣服查看。

    殊不料上个月他到襄阳探视梁夫人,路上略为大意,竟被人跟踪上了。他直到走入梁家才发觉不妙。

    齐南山一面感到十分震骇,想不透怎会有人跟踪自己?除非是这个人早就晓得自己与梁家有关,否则怎会窥伺自己的行踪?同时他一发现之后,就曾经立即从梁家出来,展开反查,竟已找不到丝毫线索,可见得此人不但机智无比,武功也十分高明精妙,决计不在白己多年闭户苦修之下。

    他大惊之下,便把此事告知梁夫人,这位至今姿容犹艳的美妇听了他的话,登时陷入沉思之中。

    齐南山心中更感讶惑,心想她应听到这消息便震惊失色才是,何故陷入沉思之中?正在推测之际,梁夫人道:“事至如今,贱妾只好把多年隐衷坦白奉告了。”

    齐南山那颗心跳动加速,但一点也不露出紧张的情绪,道:“梁夫人有什么隐衷?”

    梁夫人叹口气,道:“贱妾多年以来,一直不向庄主提及金钥之事,便是暗藏私心,想等逸儿长大之后,让他去启开金浮图之秘,成为天下间最有财势之人。”

    齐南山不由得点点头,暗自思忖“最有财势之人”这几个字。

    梁夫人在房内珊珊地走了两个圈子,齐南山沉住气,等她再说下去。但心中不免暗暗奇怪她为何忽然露出沉吟之态?虽道有什么话感到难以启齿?

    房间内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梁夫人望着窗外院落中的盆景,缓缓道:“妾身虽是女流之辈,可是也很明由今日的局势甚是严重,只怕此次一别,以后便很难再见了。庄主乃是当世大侠,想必不会忌讳这种不吉利的话!”

    齐南山越发惊异,心想她倒底还有什么话要说?从她上面这几句分析局势的话中听起来,可见得如果不是在这等形势之下,后面的话她决不肯告诉自己的。

    他颔首道:“夫人的见地高于流俗百倍,不错,目下这金钥的消息既然被人查到线索,则不论夫人是否交给在下,也定必有一场凶险祸劫降临你我身上。”

    梁夫人苦笑一下,道:“虽然到头来终于免不了大祸临头,可是总算安然渡过了十多年,现在我不妨告诉你几句话”

    她的口气称呼忽然改变,显得好像很热络亲近,但又像是不客气。

    齐南山道:“在下洗耳恭听。”

    梁夫人道:“那枚金钥我所以一直不跟你提及也不交给你保管的缘故,除了先前说过的私心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我恨你不把我放在心上。”

    齐南山大吃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她颊上微微泛起红潮,这时他可不敢接口。

    他当真没有想到这个美丽的寡妇竟然会对自己有了情意。

    梁夫人仍然望着窗外,继续说道:“十多年来,你只来过数次,每一次都匆匆离开。当我们说话之时,你连正眼也不望我一下,好像我是很丑,很可怕的人,根本不值你一顾。所以我不把这根金钥交给你,不让你打开那扇财势之门。”

    齐南山听到“财势之门”这四个字,心头又是一震,迅即联想到重重危机,不由得叹一口气。

    梁夫人转回身子,凝望着他,过了一会才道:“现在给你,会不会太迟?”

    齐南山道:“有两种讲法,一是太迟,一是太早。太迟的是白白浪费了十多年光阴,现在才去开启财势之门,已经来不及取为己用。太早的是在计划尚未成熟”

    梁夫人讶道:“原来你已经早就打我的主意了。”

    齐南山苦笑道:“这枚金钥正是在下计划之中最隹的香饵,定可把昔年凶手诱来。不过凭良心说,在下从未打算过向夫人求取此钥应用。”

    梁夫人道:“经过这十多年之久,我已相信你真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你这句话大可深信不疑。你纵是能把那些凶手诱来,可是你怎能查出是那一个?”

    齐南山把计划告诉她,最后道:“由于小女尚未出阁,在下是向平之愿未了,所以觉得太早了一些。但形势迫人,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在下只好从速发动,以免大祸波及夫人身上。”

    梁夫人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奇怪。但齐南山却没有注意到。当下从梁夫人处取得那枚金浮图之钥,又探视过那身体羼弱多病的梁逸,翌日便匆匆离开,加急布置。

    他为了布置这个罗网,所以无暇亲赴江南李家计议女儿婚事。

    这一头婚事乃是齐茵出生不久,齐南山因事赴杭州,夤缘帮助过当地一位缙绅李春沂。

    这李春沂虽是出身世家,诗书满腹,却十分倾慕游侠慷慨之士,跟齐南山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契。

    因此临别之时,双方同意结为亲家,李春沂的二儿子李云从其时五岁之龄,长得头角峥嵘,相貌不俗,李、齐二人换了庚帖,别后多年,偶然因便通传消息,但也极为稀少,关于这件亲事,齐南山只派了一个人送信到杭州李家,硬是这样决定下来。

    齐南山的思潮不住起伏,突然想到女儿此去杭州,虽说是尽量办了不少嫁妆专差送去,又付了李家一大笔银子,托他们代办许多必需之物。

    这一笔银子在平常人得到立刻就是一名富翁,数目甚钜,然而他却忧虑如此匆急的遣嫁爱女,又不亲自前赴杭州,将来女儿会不会被人瞧不起,或是被人作种种奇怪的猜测。

    然而他已顾不了这许多,长叹一声,勉强冷静下来,注意力回到当前的局面上。

    沧浪一剑叶高仗着功力深厚,这刻已迫得曹艾险象百出。霹雳手梁奉忍无可忍,大喝一声,纵到台上。

    他前脚才落地,便已有一道人影后脚赶到,落地现身,敢情是黄旗帮右坛坛主秦叁义。

    这秦叁义想是早已预料到梁奉会忍不住出手,自家也决定出手对付他,所以已脱下长衣,手中提着一柄钢叉,背后还插有两柄短短的飞叉,叉柄上系着黄色的绸巾。

    秦叁义手中钢叉一晃,叉上的钢环发出呛的响声,他冷竣的面上毫无表情,道:

    “梁兄虽是身居高位,权大势重,可是江湖规矩仍须遵守。”

    梁奉暴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呼呼两声,掌发连环,迅猛劈击过去。

    秦叁义侧身闪过,冷冷道:“你取出兵刃!”

    梁奉不敢小觑此人,掣出厚背砍山刀,随即疾扑猛劈,他一身武功皆是刚猛迅健的路数,刀势起处,宛如狂涛怒浪般向对方卷去。

    势蹙力危中的曹艾一见梁奉被阻,心中一惊,登时吃叶高的巨大古剑震开双笔,紧接着光华闪处,一阵森冷剑风已向左肩劈落。

    曹艾心中叫一声“死也”便净等剑刃触体,把自己斜斜劈开,谁知肩上刚刚一疼,鲜血冒出之时,敌剑便已迅即收回。

    他暗暗叫声侥幸,迅即提气跃落台下,包扎伤口,这刻虽然已不复能与人动手拼斗,可是一条性命已经保存。

    台上的沧浪一剑叶高并不是有心放过曹艾,无奈刚才古剑劈落之时,陡然感到一股劲锐潜力袭到胁下要害,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忙撤剑跃开,转眼一瞥,台上并无别人上来,霹雳手梁奉正与秦叁义斗上,决计没有功夫分手暗袭,唯一可疑之人便是那金明池,然而金明池相距叁丈,心想难道他的劈空掌之力竟能远及叁丈以外?

    这时齐南山从侧门出来,道:“叶兄的剑法越发精妙了,这一剑,收时比劈落之势还快一线,实在教人佩服。”

    说时,已走到他旁边,接着又压低声音道:“叶兄剑下留情这一手,不愧是一派宗主的风度,这一点才教人更为佩服。”

    叶高只好含糊以应,齐南山又道:“叶兄何以不下台休息一会?”

    叶高道:“很好!”便下台归座。

    金明池大剌剌的坐在太师椅上,皱起眉头,道:“齐庄主,目下已经改由本人主持大局,你不该出头干涉?”

    斋南山一心一意为了报仇,因此忍住心中怒气,微笑道:“在下早就有让贤之心,金兄这话正合我意。”

    金明池道:“那么这一场该当轮到齐庄主了。”

    齐南山沉吟一下,大声道:“兄弟退出江湖已久,现在更无意投身是非圈中,这便是兄弟取出金浮图之钥的理由。”

    金明池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齐庄主竟是放弃夺钥的权利了?”

    齐南山道:“兄弟如有占有该钥之心,早先便不必公开于众了。”

    他走到台边,向曹艾扫瞥一眼,但见他已草草包扎住伤口,便跃下去走到他身边,问道:“曹兄伤势如何?”

    曹艾道:“还好,多谢齐兄关怀。”

    齐南山道:“兄弟备有上佳金创药,只要不曾伤筋动骨,敷上此药,极短时间之内就能复原如初。”

    曹艾暗暗测度形势,知道自己不能动手之后,对梁奉大是不利,连忙道:“既是如此,便请齐兄赐以良药。”

    齐南山带他从一道侧门出去,走入一个房间之内,但见房中设有软榻数张,又有各种急救的药品用具。他道:“今晚只怕形势十分惨烈,所以兄弟特地准备了救伤用物”

    说时,亲自动手替曹艾换药,并且取过一身上衣让他换上。

    曹艾换衣之时,齐南山面色有点发青,因为他这刻已可以窥见此人的胸部。

    他一向把梁奉、曹艾这对搭挡列为嫌疑最重的人,是以十分紧张,谁知一望之下,曹艾胸口毫无焚伤的痕迹。

    换了药出去,台上梁、秦二人战况正烈。那秦叁义一柄钢叉使得神出鬼没,配上震耳的环声,气势惊人,然而比起霹雳手梁奉的厚背砍山刀,却又显然尚有不及。

    梁奉突然间踏中宫,走洪门,大刀连环疾劈。只听“当当当”叁响过处,秦叁义已震得退了四步之多。

    要知秦、梁两人招数手法方面部各擅胜场,但在腕力及内功方面,梁奉却强胜了一筹。

    是以这等硬拼招数一旦干上了,登时分出高下。

    秦叁义满头热汗滚滚流下,正当他阵脚未稳之际,梁奉又跟踪迫上运刀猛劈。“当当当”叁下巨响过处,两人再拼了叁招。

    秦叁义唰地纵出两丈,但觉右臂麻,血气浮动,再接战下去,不出十招,就得命丧敌人刀下。

    霹雳手梁奉厉声狂笑道:“秦老叁敢是想把飞叉绝艺抖露出来?好,今日若不容你施展飞叉,料你决不甘心认输。”

    台上台下一片寂然,曹艾心中大急,忖道:“秦叁义的两柄黄巾飞叉乃是武林一绝,你不趁他无法出手之前把他击倒,还让他从容施展,岂不是自找麻烦?”

    不但是曹艾,连其他的高手们也都有此感觉。

    须知一个人从桓河沙数的武林人物之中要跻身高手之列,实在不是容易之事,秦叁义这一宗绝艺极负盛名,尤其是像梁奉这等情形之下,白白挨他两柄飞叉,却不能趁机还手,单是这一点就吃了大亏,这是谁都不肯干的事,何必以自已一生威名去试人家的绝技?

    人人都睁大双眼,只见秦叁义微微一怔,沉吟片刻,才道:“梁兄果然是铁铮铮的好汉,兄弟甚感佩服。敝帮讲究的是义气二字,更须是非分明。敬重的是英雄好汉,绝不投机取巧。像梁兄此举,正是敝帮极敬重的人物,在下不该再行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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