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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过你,不是必要,千万别在辰光不宜的时候碰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你这付沉不住气的熊样!”

    微喘着,谢宝善低促的道:“唉,唉,鲁胖子,你先别龇牙瞪眼的数落我,你也不想想,如不是有紧急大事,突发状况,我岂会在现下这个节骨眼来找你?我又不是根愣鸟,莫非连个轻重也分不清?”

    那鲁胖子急问道:“你倒是快说呀,出了什么纰漏?今晚上你从我这里回去的时候,不是还挺好的么?却又是哪里透着不妥啦?”

    谢宝善阴晦的道:“就是刚自你这里离开,才走到我住处前面的小桥上,就被刑堂的人截下了!”

    鲁子吃惊不小的道:“有这回事?他们是巡逻的时候碰上你的,还是存心在那里堵你?”

    谢宝善道:“存心在那里堵我。”

    显然也紧张起来,鲁胖子忙道:“他们问了你些什么?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你的言行举止露了破绽?谢老二,这可半点开不得玩笑,搞出毛病来,你我都要掉脑袋的呀!”

    谢宝善顿生不悦的道:“我岂不知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你要活命,难道我就嫌命长啦?至于他们问了我些什么,我又回答了些什么,你更可放心,刑堂的那干人有多精刁?若是我答得不妥,如今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聒噪?”

    鲁胖子担忧的道:“奇怪,他们怎么忽然找到你头上来?其中一定有什么原由——”

    谢宝善道:“还不是为了上次那件事,我来向你传报楼主召见展若尘的消息,结果爆了底,楼主追查下来,三转两兜,就套到我头上了!”

    鲁胖子道:“你是如何申辩的呢?”

    谢宝善冷笑道:“何须申辩?越辩毛病越多,我压根就来个抵赖不认!”

    沉吟着,鲁胖子道:“他们抽丝剥茧,一层层滤下来,总会找着个嫌疑最重的人,即使你不承认,也不是个最好的法子”

    谢宝善立时有了火气,他愤然道:“然则你叫我如何应付?莫不成要我俯首认罪?”

    鲁胖子摆摆手,道:“你且莫冲动,谢老二,这不是冲动的事,我们必须善谋对策,妥为因应才好。”

    谢宝善焦躁的道:“这就看上头怎么办了,我只知道同你联络,别的人找不上,目前我有了麻烦,他们好歹得给我留条路走,否则,迟早刑堂的人会再传我,今晚我运气,未曾吃上生活,下一遭可就难说了,你知道,那干伙计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

    敲了敲自家脑门,鲁胖子道:“刑堂自大司律之下,共有两名左右护法,十六名执刑手,今晚上来堵截你的是哪几个?或许我们可以在刑堂内部想想办法”

    谢宝善道:“来找我问话的只有一个人,看样了是个执刑手的身份,可是却面生得紧,从未见过,许是刚进来不久的新手。”

    一瞪眼,鲁胖子道:“刚进来不久的新手?你是在活见鬼了,谢老二,刑堂的成员一向都是那干人,极少调换,据我所知,自五年以前有两名执刑手因苟且询情而被逐罚之后,方才有所添补外,直到今天还是些原班人马,既无增加,亦未删减,却从哪里又来的‘新手’?”

    也有点愣了,谢宝善呐呐的道:“但,但是,他自己承认他是刑堂的人呀”

    鲁胖子发火道:“他自己承认?娘的,若他说他是阎罗殿的勾魂使,你也相信?谢老二呀谢老二,平日看你倒蛮机伶精乖,怎的这遭却恁般糊涂法?你是吃了诓了唬了呀!”

    谢宝善是又急又惊,不由得恼羞成怒:“鲁胖子,你用不着老是指责我,你的职司是管理粮仓,朝外接触的面广,堂口里人来人往,你自然比我热检得多,我呢?我他娘只是一员小帐房的司帐,仅乃负责金氏家族的内部银钱支配,平常局限一隅,根本不和外间打交道,近十年相熟的人面也就是内圈的那些人,刑堂那边我更从未牵扯过,除了大司律以外,连左右护法我都不认得,又如何知道刑堂内的人手是哪些牛鬼蛇神?”

    重重以拳击掌,鲁胖子烦心的道:“怪了,要不是刑堂的人,会是哪一边的鸡零狗碎插手进来瞎搅和?其目的与动机又在何处?”

    谢宝善忽道:“会不会是老太婆直接派下来的?那人曾表示过要将查讯过的结果回去向老太婆禀报,却似乎没有提起回复刑堂的话——”

    鲁胖子若有所思,紧跟着问:“谢老二,你是小帐房的司帐之一,也就是里头的人,老太婆左右有些什么使唤角色,你总不该像对外圈那般陌生,那人如是老婆子直接派来,定是她身边的心腹,你又怎会不认识?”

    怔忡着,谢宝善呢喃道:“说得是那人我却从未见过”

    鲁胖子道:“要说是刑堂的新进人手,绝不可能,如是老婆子身边的心腹,你却不认得,娘的,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打的是什么主意?”

    谢宝善搔着脑袋道:“我看,也可能是刑堂的人,直接由老太婆派用亦未敢言,总之我断定他不是老太婆身边的角色,老大婆身边有些什么人我没有不认识的:但刑堂那干杀胚我就生疏得很了!”

    鲁胖子不耐的道:“一会说是刑堂派下来的,一会又说是老婆子直接指使的,这么个颠三倒四法,你冲着我信口雌黄不关紧,我对我的上头又怎么交待?”

    谢宝善也大为不快的道:“我们是就事论事,以各种可能的情况去推敲,谁也没学过神算卜卦,哪能一掐指头就里外通明,前知三代,后晓六朝?”

    弓攀在气窗横缘上的展若尘,听着下面这两位仁兄的争辩臆测,觉得十分可笑,他决定继续听下去,他希望还能再从这两个人的言谈中多得悉点什么。

    这时,鲁胖子双手撑腰,略微活动了几下,又似猛的想起了某件事:“谢老二,我两个也真叫迷糊,瞎摸胡猜了一气,竟连一条最简单的查证法子也忘了,你快说说看,那小子是副什么生像?若是刑堂的人,你不认识我却全知,照影索样,包管把那人给认出来!”

    谢宝善却不大起劲的道:“怕的是我说出来,你也对照不上——”

    鲁胖子急切的道:“先别管对照得上对照不上,你且把那家伙的模样形容给我听听!”

    咽了口唾沫,谢宝善无精打采的道:“那人,呃,三十来岁,或者更大一点抑更小一点,白苍苍的一张瘦脸,鼻准挺削,双眼深陷,生了双刀耳,薄唇,整个形态就透着那种冷森森的味道,叫人一看就打心窝里起寒懔,如果要找出个杀人不眨眼的模子,他就正好合宜”

    顿了顿,这位司帐先生又接下去道:“他穿了一袭青袍,混身上下全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像懒洋洋的——不,有点落拓萧索的意味,好像把什么事都看得平淡无奇的样子”

    鲁胖子思索了好一会,方才茫然道:“真他娘的玄了,这家伙会是谁?我想遍刑堂中的每一个人,就没有一个是这副熊样的。而他显然也不是老婆子身边的角儿,否则你亦不会不认识这厮到底是从哪个窑洞里蹦出来的邪祟?”

    谢宝善道:一我早就说了,可能是刑堂新进的人手——”

    鲁胖子“呸”了一口:“你老犯这个毛病——愣咬根驴鸟当萧吹,刑堂内外那几个人手,我摸得清清楚楚,他们的司职情形,人手分配,我差不多全晓得,哪来你说的这个小子?”

    憋着一口鸟气,谢宝善悻悻的道:“那就没有法子了,我们都不认得此人,又到何处去追查他的底蕴?”

    鲁胖子道:“你再想想看,他还说过什么话?另外尚有什么特征?”

    翻动着两只眼珠子,谢宝善迟疑的道:“似乎有一头乱发,只随便用一根青布带绾束着另外对了,他身上好像还带得有伤,不过不重,衣衫的肩领各处有裂痕,隐沾血迹,毛发似也微有烧焦的痕印,模样透着几分倦乏,仿若刚赶了一段长路似的””

    鲁胖子细细咀嚼着谢宝善后面这段话,骤然间;他那油光光的胖脸泛了灰青,满脸的于思横肉也一下子僵硬,倒吸一口凉气,他竟控制不住嗓调的颤音:”不好了谢老二你可遇上瘟神了是他我的老天,一定是他!”

    迷惆不解的谢宝善瞪着一双眼问:“你指的是哪一个?”

    呼吸粗浊又急促,鲁胖子全身的肥肉都似在抽搐,他挣扎般的道:“展若尘我看一定就是展若尘”

    猛的打了个哆嗦,谢宝善张口结舌:“别扯淡鲁胖子你,你怎知那人就是展若尘?你可曾见过姓展的?”

    鲁胖子惶然四顾,边紧张的道:“我没见过,但听他们描述过姓展的模样,大概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子,你先前提起,因为我的注意力全摆在刑堂那些人的身上了,一时没朝别处想,直到方才你说那人似是带伤,又好像风尘仆仆才赶了长路回来,我始猛的警觉是那姓展的他可不是今晚上才赶回来的?而且上头亦曾隐约表示过曾经沿途拦截过他,他身上带伤,就更贴合了,再加上他的形状、特征、气质,各般一印证,不是姓展的又会是谁?!”

    谢宝善惊惧的道:“难怪我们都不认识他,难怪他既非老太婆的左右,也不是刑堂的所属,却有这等行事的权力,这小子乃是老太婆的新宠啊”鲁胖子也沉不住气了,他迫切的道:“事情不妙,这姓展的老辣机敏,精刁无比,今晚上他才赶回来,就直趋‘大金楼’,关着门和老婆子密谈了很久,我们刚把这消息传报上去、还不知上头怎么处理,他居然已经又展开行动,摸到你头上来了!”

    谢宝善惶恐的道:“这家伙可真难缠得紧,只怕我们应付不了他,鲁胖子,你要马上和上头联络,看看有什么法子替我们遮拦遮拦,他若再找到我,我就撑不住啦”

    鲁胖子瞪着谢宝善,音调里充满疑虑的道:“那人如果确是展若尘,他既对你生了疑心,从而找到你,就有他的依据和打算。你要摆脱他便不大可能,但他却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你,谢老二,这其中必然有诈!”

    谢宝善颇为不服的道:“有什么诈责姓展的固然刁滑,我谢某人可也不是省油之灯,他对我只是起疑而已,随他怎么盘询查问,我只来个一推六二五,死不承认,他又奈我之何!鲁胖子,你不用自己吓唬自己,若是姓展的真有你所说那么个精法,他岂会放过我?早抓了我去把我生剥了!”

    连连摇头,鲁胖子道:“越是这样,越透着不妥,谢老二,你安知这不是他的狡计诡谋,来一个欲擒故纵!”

    嘿嘿冷笑,谢宝善道:“欲擒故纵?他如若有凭有据,大可下手拿人,又何须耗费恁般功夫多此一举?他这么做,事实上又有什么收获?”

    鲁胖子一边伸头四处查视,一边气急败坏的道:“在姓展的看来,你只不过是条小鱼,他擒了你并不算有什么收获,反而打草惊蛇,当然他就明着放你一马,再由你的行迹牵引出更多的人来,谢老二,你别不服气,就是眼前,我们就已处在极端的危险中了!”

    谢宝善怒道:“鲁胖子,你别把那姓展的看成了再世神佛,这么个法力无边法,他也只是个毛人而已,你说我们眼下已处在极端的危险中,我倒要请问,这危在哪里,险又在何处?简直庸人自扰,可笑之至!”

    霍然起身,鲁胖子神色凝重的道:“我不同你抬杠,谢老二,我们个人的安危并不足虑,却要以整个大局为重,为今之计,你已不宜再行现身,就在我这里暂且隐匿一时,待我向上头请示过后,再做定夺!”

    谢宝善也觉得事情严重了,他怵然道:“我说,呃,鲁胖子,可会真有你讲的这么个麻烦法?咱们再琢磨琢磨——”

    一挥手,鲁胖子厉色道:“不必琢磨了,我判断的不会有错,你就在这里给我呆着,我立时前去向上头请示机宜,在我回来之前,你千万不可妄动!”

    打了个寒噤,谢宝善急忙点头:“我就在这里等你,鲁胖子,你可得快点,早去早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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