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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龙看了看薛猛那本能闪躲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又看向罗阳道:“你开车把他送回去,大过年的,顺带拿点儿礼物。”

    “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走回去就行,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感觉冷,真的真的不用了。”薛猛又连连摇头,紧张的样子,好像张龙的好意对他而言是多大的压力一样。

    张龙只好再度作罢。

    他知道,他的好意对于薛猛来说,确实是不堪重负的压力。

    这也是张龙故意将好意说成是过年的礼节,就怕这哥们儿不接受,结果还是不愿接受。

    张龙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从小的贫寒和负债累累,不光让他受尽白眼和不公,也承受了太多债主要债时的压力,虽然这些债主是针对他的父母,可对他而言,父母就代表他。

    自卑内向的他,不敢再欠别人人情,也不想再欠别人的人情,更不想看到债主登门要债时的嘴脸,不想体验那种窘迫和无奈。

    所以,对于别人的好意,能躲则躲。

    依然穿着一身白蓝校服的薛猛,就这样走进了鹅毛大雪中。

    低矮瘦弱的身形,在这冰天雪地里看着很是单薄,可他眼里的窘迫和怯懦却已经消失不见,望着茫茫大雪和空无一人的天地,莫名现出开心的笑容。

    比起在别人的好意下坐着温暖的豪车回家,他更喜欢一个人走在这冰天雪地里,虽然寒酸单薄,但起码轻松自由。

    然后他低头,看着白雪疾走,同时在心中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的永远,永永远远,我只欠龙哥一人,也只服龙哥一人,其余所有人最好别惹我……”

    稚嫩又有些笨拙的话语,却透着一种冷血的决绝。

    同时,他握紧了拳头,身上黑气滋生,与满地白雪形成极端的反差。

    远处的大厅里,张龙一等全都在看着薛猛,那黑气腾腾的单薄小身板,在这漫天白雪的苍茫天地中,显得那样虚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浩朗天地压垮。

    可若定睛细看就会猛然发现,要被压垮的,好像不是那瘦弱身形,而是这整个天地。

    “生活是一面镜子。”

    望着薛猛的背影,张龙平静的嗓音响起,“你对镜子笑,镜子就对你笑,你攻击镜子,镜子里的人就会攻击你。薛猛就是镜子里的人。”

    其余人也都神情无奈,能听懂张龙什么意思。

    薛猛这种人,别看年纪还小,却已经有了极端的心性,你对他好,他会千倍百倍地还你,你若对他不好,他也会千倍百倍地还你。

    唯独王小虎听不太懂,看了看薛猛的背影,又看向张龙道:“他是镜子?他是傻子吧!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龙爸爸你说你缺那点儿钱吗?不缺!白给他他还矫情不要,活该他穷!”

    顿了一下,他又嘿嘿一笑,“龙爸爸,大过年的,要不你也送我点儿东西吧,我不贪心,新出的那种儿童小汽车给我整一辆,再配一部5G手机就……”

    “滚!”张龙转头骂了一句。

    “好的。”王小虎脸不红心不跳,摇头晃脑去修炼了。

    ……

    薛猛已经出了秦家庄园,马路上大雪纷飞,车辆疾驰,行人全都裹着温暖的羽绒服,加上过年,放眼望去,一片光鲜亮丽。

    只有薛猛这七八岁的孩子,穿着夏天的校服,看着都冷,而且黑乎乎的,像是个影子在前行。

    “穷人,唉……”

    “穷人,呵呵。”

    有人发出同情的感叹,也有人居高临下冷嘲热讽。

    薛猛无视所有目光,跑了起来,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一直跑到夜幕降临他才放慢速度,因为他喜欢黑夜。

    黑夜来了,便没有那么多目光注意到他,他因卑微而愤怒的内心就会有所平静。

    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到家了。

    一条狭窄黑暗的胡同,只有零星的几个灯笼照亮,两边是高低不平的古旧水泥楼,一眼看去,像是回到了上个世纪。

    “妈,我回来了。”

    在一条昏暗走廊里,推开一扇破烂木门,薛猛进了家里。

    “哎哟,你怎么又不穿棉衣服就出门?你不冷啊?”

    神色憔悴,穿着过时花衬衫的妇人心疼地走来,将那不知道哪儿来的黑色棉服披在薛猛身上。

    人造革的黑色皮质已经多出开裂,现出里面黑乎乎的劣质棉花。

    薛猛一把将棉服扔在一旁的破烂沙发上,对着镜子一边扫着头上的雪花,一边道:“妈我没事儿,我这身体铁一样,真的,一点儿都不冷!”

    说完,他冲着镜子中的老妈咧嘴一笑,傻乎乎的明朗笑容,跟外面的他判若两人。

    他只对父母这样笑,哦,还有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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