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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和顾夕颜有什么交流了。

    她迟疑地道:“我听说刘谨的娘来了,还以为……”

    实际上,崔氏已经打听清楚了,刘谨还没有订亲,今年十五岁,只比红鸾大一个月,梁掌珠这段时间也正为他的婚事发愁。家里稍微好一点的,嫌他们是外来户,家里差一点的,梁掌珠又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

    顾夕颜头痛道:“你只见了刘谨一面,怎么就知道他的好呢?”

    红鸾辩驳道:“他解题很漂亮,从来不拐弯抹角,他一定是个好人。”

    顾夕颜就有些啼笑皆非。

    红鸾见顾夕颜不以为然的样子,生气地道:“真的,你不懂,他一定是个好人!”

    火石电光中,顾夕颜突然想到有人通过打牌交朋友,说在牌桌上可以看到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也许红鸾就有这样的认知呢?

    顾夕颜很无奈地想。

    她就想着找个合适的话劝慰红鸾别急,门外却传来霍霍的鞋声,齐懋生冷着脸进来了。

    红鸾就象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匆匆给齐懋生行了一个礼就跑了。

    齐懋生脸色铁青地站在屋子中间,胸脯一起一伏地大口呼吸着,很象很生气却又要隐忍似的。

    齐懋生从来不在她面前发脾气,也不把公务上的不顺心带回梨园。

    顾夕颜不由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齐懋生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半晌才道:“她又在这里吵什么?又要什么?”

    顾夕颜怔了一会,才明白齐懋生口中的“她”,指的是红鸾。

    她忙笑道:“没怎样,就是和我说了一会话。”

    “说话,”齐懋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是说话的口气吗?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就不能象你几分……”

    红鸾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年了,一旦出了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和齐懋生相处的机会那就更少了,这个时候,顾夕颜并不希望这些琐事使她们父女之间罅隙更大。

    她嘟着嘴娇嗔道:“你这是在嫌我没有把她教好咯?我已经很努力了……”

    齐懋生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转移话题……老这样宠着她,你看她现在,哪有一点规矩。”

    顾夕颜的神色间就有些恍惚。

    齐懋生微怔。

    夕颜是很少这样的,难道是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

    齐懋生就坐到大炕边拉了顾夕颜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调皮了?”

    顾夕颜怔怔地摇了摇头,轻声地道:“懋生,如果我不是顾家的女儿,这样跑来跟了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对我这么敬重吗?”

    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齐懋生望着有顾夕颜细细蹙着的眉头,不由亲了亲她的鬓角:“傻丫头,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顾夕颜就拉着齐懋生的手撒娇:“你说嘛!我要听你说!”

    齐懋生就笑着抱着她:“会,会对你好,会敬重你的。”

    顾夕颜回拥着他,把头搁在他的肩头,怅然地说:“红鸾说,她想嫁给刘右诚的长子……刚才,我们正在争辩呢!”

    “什么?”齐懋生直起身来,“看中了刘右诚的长子?什么时候?她怎么会认识人家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象连珠炮似的,神色间又是一片凛冽,让顾夕颜都有小小的畏缩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缓了一口气,这才把那天在崔家发生的事告诉了齐懋生。

    齐懋生气得发抖:“不行,这件事,决对不行!她就象……”尽管心里抱怨,齐懋生还是把“叶紫苏”三个字嗯了下去,“没长脑子……”

    顾夕颜搂住了正要起身的齐懋生,柔柔地道:“也有人说,我没长脑子呢!”

    齐懋生愣住了。

    “懋生,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一个没长脑子的呢!”

    “怎么能这样说,”齐懋生急急地辩道,“夕颜,是谁说了什么?”

    顾夕颜摇了摇头:“懋生,我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含笑地望着齐懋生,轻轻去吻他鬓角的白发,“懋生对我,是最珍贵的,绝无仅有的……”

    甜糯的声音里,透着化不开的浓情。

    ******

    当崔氏再次踏入梁掌珠的家时,梁掌珠被她带来的消息惊呆了。

    梁掌珠抚着胸,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国公爷家的红鸾姑娘吗?”

    崔氏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齐灏要把女儿嫁给他们家,当然是天大的荣耀,求都求不来的姻缘。可那齐红鸾的孤傲,在燕地的士族中也是出了名的,她可只有刘谨这一个儿子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喃喃地道:“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家谨,是个书呆子,一年四季也不出趟门……会不会搞错了!”

    崔氏望着犹疑不定的梁掌珠,笑道:“错不错,叫了令公子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梁掌珠望着崔氏坚持的目光,只好把儿子叫了出来。

    刘谨一到,梁掌珠就怕他不知道情况乱说话似的解释道:“谨儿,崔家的夫人来给你提亲了,是燕国公的嫡长女……”

    刘谨也很吃惊,怔了半天,才把这消息消化。他红着脸,望了望梁掌珠,又望了望崔氏,脸上却露出了焦虑,嘴角微翕,低下了头。

    崔氏见状,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刘谨:“这是我们家三姑娘给你的,说你要是做出来这道题,她就嫁给你。”

    刘谨和梁掌珠都怔了怔。

    梁掌珠不由抚头:果然气焰嚣张!

    刘谨接过匣子打开一看,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他朝着崔氏和梁掌珠作揖行礼:“我去做题了!”声音里,隐隐透着快活。

    崔氏就想到了顾夕颜的话:“如果那刘谨不拒绝做题,这事,到是两厢情愿……到时候,就是梁掌珠再不喜欢红鸾,有我在中间圆着,不会让红鸾做出仵逆之事的!”

    崔氏心里就有了几份办成事了的高兴:“少奶奶,看样子,我这杯喜喝,是喝定了!”

    梁掌珠望着莫名其妙高兴的刘谨,只觉得背脊发凉。

    等刘右诚回到家里,梁掌珠就抱怨道:“也不知道谨儿是怎么想的……当时那个高兴劲,我可是拦都拦不住,找个推脱的借口都没有!”

    刘右诚在梁掌珠的服伺下换了衣裳,笑道:“这是好事,有什么好推脱的!”

    “你知道什么啊?”梁掌珠嗔道,“这可不是做生意,这可是娶媳妇!”

    刘右诚捋着衣袖坐到了炕上,喝了一口梁掌珠递过来的凉茶,正色地道:“我们的谨儿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啊!聪明到是聪明,算起帐来不用拔算盘。可你正经叫他去收收帐什么的,他看着这个也可怜,看着那个也怜悯,哪里是个做生意的料……我看,不如就娶了国公爷的姑娘,早点抱个孙子,趁着我们还有这力气,好好把孙子教出来,免得临老了,连这份家产都给他败光了!”

    梁掌珠沉默半晌,还是有点不服气地喃语:“我们家谨儿心善,也不至于象你说的,把家产都败光了啊!”

    刘右诚哈哈大笑起来:“他做了国公爷家的女婿,凭着那份嫁妆,估计也可以吃一辈子了……我们还省钱了!”

    “去你的!”梁掌珠失笑着拧了一下丈夫,“你就是钻到钱眼里去了……我看,除了钱,你没哪样东西看得上眼的。”

    刘右诚就捏着妻子的手暧昧地笑:“我不还看你上眼吗?”

    ******

    娶个媳妇好过年。

    红鸾是十二月十日嫁的。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可也有人窃窃私语:“怕是看中了国公府这块牌子吧!”

    梁掌珠听了气结,刘右诚却道:“看中了又咋样,又不是我们一家看中了,可这花就落到我们家了,这说明我们家儿子有本事。你应该高兴才是,有什么好气的!”

    梁掌珠啼笑皆非。

    红鸾进了门,除了不爱说话,不爱搭理人,梁掌珠也挑不出她其他什么毛病。可这毛病,对着刘谨的时候就没了,两个人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总有说不完的话,加上红鸾一进门就怀了孩子,梁掌珠就更没有什么好挑的了。

    顾夕颜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汗颜。

    两人的预产期也就相差五、六个月。

    果然,到了四月十二日,顾夕颜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红鸾的孩子则是十月二十八日生的,舅甥两个只隔了半岁。

    这一次,齐懋生无论如何也不同意顾夕颜亲自哺乳,顾夕颜好说歹说,使尽了手段,才为二儿子暄哥争取到了三个月的哺乳期,所以在暄哥六个月的时候,顾夕颜又怀孕了。

    魏夫人和端娘都很高兴,顾夕颜却整日懒懒的,也没有多的时候去管暄哥了。她心里总是觉得对不往暄哥,没有像照顾大儿子那样的照顾二儿子。可暄哥却并不十分的粘母亲,他一开始下地走路,就喜欢跟在哥哥后面跑。

    暾哥却对这小不点不太感兴趣,母亲在跟前的时候,就敷衍一下,母亲不跟前了,就和晗官跑得不见踪影了,惹得暄哥扶着门槛大哭,跟着的嬷嬷婢女怎么劝都不能让他止住眼泪。

    顾夕颜已经显怀了,望着嚎啕大哭的暄哥,也只能摸摸他的头,然后带了他去临窗的大炕睡午觉。

    暄哥得到了母亲的安慰,很快就睡着了。

    每次怀孕,顾夕颜都没有晨吐的现象,只是很嗜睡。

    迷迷糊糊间,她就听见了碎瓷声。

    顾夕颜惺忪地睁开眼睛,问一旁打扇的春秀:“这是怎么了?”

    春秀忙放了扇子去看,不一会,她就折了回来,道:“暾哥和晗官打起来了!”

    顾夕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孩子,都跟着魏夫人习武,一言不合就动手。

    “那又把什么东西给打碎了!”

    春秀有些惶恐地道:“把西屋的多宝格子给推翻了……嬷嬷们正在收拾呢!”

    西屋是书房,里面有很多齐懋生的东西。

    顾夕颜就皱了皱眉:“让她们都出去吧……你把端姑姑和墨菊、红玉叫来,让她们收拾。”

    春秀应声而去。

    墨菊前年生了一个儿子,红玉则生了一个女儿。因为儿子多,女儿少,红玉家的闺女就成了稀罕了,就连齐懋生见了,都要停下脚步逗一会。有一次,还摸着她的肚子道:“这一次,我们生个女儿吧!”

    顾夕颜听了,掩嘴而笑。

    二儿子暄哥,长得也象父亲,齐懋生就想生个象顾夕颜似的女儿了。

    两个人都盼着,对这一胎充满了期待。

    等端娘她们的时候,顾夕颜还是有点担心西屋的东西,她窸窸窣窣地起了身,趿了鞋子去了西屋。

    两个罪魁祸首早跑得不见影子了,多宝格格子被扶起来了,可屋子里到处是凌乱的物件。被打碎的,是多宝格格子旁的一个大梅瓶,原来插在梅瓶里的两枝牡丹花被甩到墙角。

    顾夕颜苦笑着扶腰去捡那两枝牡丹花。

    那可是齐懋生为了她一句话特意让人从熙照移栽过来的。

    硕大的花朵下面,是一本被瓶梅瓶水浸湿了的书。

    顾夕颜忙把书捡了起来,心里却叨念着:可千万别是什么重要的资料才好。

    直起身来,顾夕颜就怔住了。

    竟然是那本桂官还给她的《道德经》。

    这也是很珍贵的孤本,被水淋的湿漉漉了,纸上的字迹都晕开了。

    顾夕颜顾目四望,没有发现帕子这类的东西,她就拎着书回了东屋的卧室,拿了一条棉帕子去吸书上的水渍。

    可帕子一拿起来,顾夕颜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些纸都象面糊似沾到了帕子上,露出晶莹剔透的莹光来。

    顾夕颜吃惊地把书拎了起来。

    阳光下,纸面中露出来的东西如钛金似的光洁,却又如绢丝似的薄软。

    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顾夕颜背脊发凉,忙冲进了耳房,打了一脸清水,把《道德经》浸泡在了水里。

    不一会,纸面开始发软。

    顾夕颜犹豫了半晌,把手伸进盆里,指甲轻轻地刮了刮书面,纸屑立刻一团团地脱落,露出了光洁如镜般的纸片,一页页的,在清澈的水里荡漾出明亮的光芒,刺得顾夕颜眼睛发涩。

    “夕颜,夕颜……”门外传来齐懋生的呼喊。

    顾夕颜抓起一条帕子就盖住了面盆。

    她急急出门,道:“怎么了?”

    齐懋生神色微怔:“夕颜,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哦!”顾夕颜摸着自己的脸,“很难看吗?可能是没睡好吧!”

    齐懋生就上前扶了她:“快到炕上去躺躺!”

    两个孩子,隔得太近了,他一直有点担心夕颜的身体。

    顾夕颜在齐懋生的搀扶下上了炕,齐懋生就笑着摸了摸暄哥沁着密密汗珠的头:“屋里怎么又没有人?”

    顾夕颜笑道:“刚才暾哥和晗官玩,把西屋的多宝格格子都给推翻了,我让嬷嬷们都出去了,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齐懋生帮着顾夕颜拿了一个迎枕靠下,看她的目光中就有了几份不安。

    敏感的顾夕颜脸色更白了,急切地道:“出了什么事?”

    齐懋生犹豫了一会,才道:“我可能过几天要去山南郡……”

    顾夕颜一怔,道:“是不是沈世雅,又有什么动作了?”

    齐懋生点了点头。

    这几年,沈世雅一直小动作不断。

    “孩子出世的时候,我尽量的赶回来!”

    顾夕颜担忧地望着齐懋生:“你,你有把握吗?”

    齐懋生亲昵地摸了摸顾夕颜的头,眉宇间,尽是睨视天下的自信。

    顾夕颜望着耳房的方向,如蝴蝶羽翼扇动般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

    齐懋生走后,顾夕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神色恍惚,家里的人都以为她是在为齐懋生担心。

    当第一朵雪花飘落在雍州城头的时候,顾夕颜正和暾哥坐在炕上剥板粟子吃。

    暾哥接过母亲手里的热板粟一口咬下,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塞到暄哥的嘴里。

    顾夕颜忙拦住暾哥:“不能给弟弟吃,他还小!”

    暄哥却望着哥哥手里的板粟嗷嗷大叫。

    暾哥抱起弟弟坐到炕几前,选了一个最大的板粟壳递了弟弟,暄哥急不可待地含进了嘴里,不哭了。

    顾夕颜无奈地笑着夺过暄哥手中的板粟壳,若有所思地问暾哥:“暾哥,你想不想跟着姆妈学认字。”

    暾哥塞了一个板粟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道:“是不是王先生的学问不行?那我还要不要跟着王先生学呢?”

    顾夕颜笑着摸了摸暾哥的头:“我们教的,是不同的东西。王先生教你的东西要学,姆妈教你的东西也很重要……以后,你就知道了。”

    (全文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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