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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希望在这里度过最后一刻。我一生无用,没有建立任何功名,无颜下去见我的家人,我将用这张布料蒙住脸,请你不要将布料拆开。”

    巫震郑重地点头,“您要服用的是,是什么毒?”

    他一笑,“氰化钠,没有痛苦,一会儿就过去了。你将来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份。”

    正月初三晚上,他去黄牟泉家中过节。

    两个在异乡的,没有亲人的老男人,一同喝个小酒,吃碟小菜,这年便算是过了。

    黄牟泉提前做好了许多家乡菜,覃国省将带来的水果切好装盘,剧毒的氰化钠就撒在橙子上。

    黄牟泉是个粗人,拿起就吃。氰化钠的毒性很快发作,黄牟泉倒在桌上,没多久就咽了气。

    他戴上手套,将黄牟泉搬去床上,并用准备好的黑布将黄牟泉的头包起来,在脑后扎一个死结,就像黄牟泉自己绑上去的。

    然后,他将所有被自己碰过的小物件——比如水果刀、碗碟——全部装入包里,再将现场清洁一番,保证没有丝毫属于自己的痕迹留下,这才离开,并将钥匙放在门外的花盆里。

    之后,巫震穿着清洁工的衣服,用钥匙打开4-1的门,将尚未僵硬的尸体放入准备好的环卫专用麻袋中,从4楼拖至1楼。再装入手推垃圾车,在满街的倒“福”与红灯笼中,步入黑水般的夜色。

    四个月后的6月22日,巫震服用氰化钠自杀,颇有“想象力”地将自己封入水泥中,也不知是想要永垂不朽,还是永世不被人发现。

    他愉悦地摆弄着家里的麻将块,等待被巫震“感化”的沙春将接力棒交给下一位“绝望者”。

    沙春是他为巫震选择的目标中,最“优秀”的一位。同一时间段,他煞费苦心将医科大新闻专业的汪颖引到了巫震面前,但巫震更看中的似乎是一个叫做“罗敢锋”的人。

    此人后来突然消失,他察觉到一线危机。

    不过巫震与沙春之间的顺利交接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与满足感,而此时,他正好得知,骆亦有一位名叫“闻鹤”的患者,此人的自我评价似乎非常低。

    又是一颗有潜力的“种子”。

    他暗自发笑,想起骆亦曾在一起交流会上建议有抑郁倾向的人培养个人爱好,便猜测骆亦对闻鹤也说过类似的话。

    于是,他将“蒹葭白露”的传单交给在街边玩耍的小孩,以零钱哄骗小孩把宣传单塞到闻鹤怀里。

    他的“种子”,还有在光邺医院大吵大闹的龙天浩。

    可和上次一样,事情的发展与他理想中的再次出现偏差,和沙春走得最近的是一个高三复读生,这人是主动到“蒹葭白露”学古筝,并非他为沙春选择的“种子”。

    渐渐失控了。

    “多米诺骨牌”只倒下了一张,就几乎卡住了。

    他极度怀疑罗敢锋是从巫震处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才突然不见。他必须找到罗敢锋,用氰化钠杀死这个带着秘密逃跑的人。

    可是罗敢锋尚未找到,沙春死亡。

    他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他为沙春选择的闻鹤与龙天浩,一人不在国内,一人早就与沙春没了联系,和沙春关系最为密切的是于孝诚,而于孝诚在不久前已经回到学校,再次复读。

    那杀害沙春的会是谁?

    他发现,自己的“多米诺骨牌”似乎被一个看不见的人动过了。

    九年前,与郝路互换身份时,他遇到的是一群只想着迅速结案的警察,他在dna检验上耍的小手段并未被警方识破,他们甚至没有去查,“覃国省”在死亡之前为什么要将所有存折中的钱取出来,而这些钱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如果这次侦办沙春案的也是这种敷衍了事的刑警

    但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好像是警界的精英。

    时至今日,他对“精英”仍旧抱有深重的畏惧,畏惧催生出嫉妒,以前嫉妒药学院那些比他优秀的教授,后来嫉妒年轻有为的骆亦。他既害怕他们,又想成为他们,心理早已扭曲到了极点。

    那个叫“明恕”的警察从演艺集团查到了“蒹葭白露”。

    他再也坐不住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私底下向保安队长请假,说是家中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处理掉所有个人物品,带上少许行李,搭上了去胡吕镇的私人客车。

    车到半途,他才恍然大悟,胡吕镇是郝路的家乡,却不是他覃国省的家乡!

    由胡吕镇到东南的兰川县,路途漫漫,他一路搭私车,回到阔别几十年的老家时,忽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拼搏、奋斗、挣扎、哄骗、杀人

    一切都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成了别人做的事,而他只是站在一旁,观赏了一个压抑又疯狂的人。

    他不是郝路,也不是什么覃讲师,他还是那个将父亲的话作为座右铭的少年,只是现在,他不再想去大城市闯荡,不想再出人头地,只想本本分分地当一个在乡间劳作的农民,就像他那被母亲杀死的父亲一样。

    可到底是谁杀死了父亲?

    真的是母亲吗?

    还是那个不愿意放弃前途的自己?

    覃国省从回忆中醒豁过来。

    上山的路很难走,而两大包纸钱与香烛太沉太重。

    他站了会儿,轻声自语道:“活着,真累。”

    ?

    住在坎子九巷4号楼4-5的徐婆婆是位孤寡老人,六十多岁了。

    萧遇安让队员向周围的住户了解徐家的情况,得知不少重要的细节——

    徐婆婆的丈夫早逝,她一个女人既当爹又当妈,将唯一的儿子张一柯拉扯大。张一柯曾经在一家名叫“明眸”的科技公司工作,这家公司专门向zheng丨府、各大企业提供摄像监控设备与技术维护。前几年,“明眸”发展势头极强,却在一场zheng丨府招标中输给了竞争对手,近年渐渐沉寂。

    张一柯就是在“明眸”开始走下坡路之后被裁员,急切想找到新工作,却在求职过程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白发人送黑发人,徐婆婆从此变得极为阴沉,靠着车祸赔偿金与儿子的积蓄,还有自己的退休金过活。

    住在附近的人都认得徐婆婆。她儿子刚去世那会儿,一些妇女还尝试着去宽慰她,家里做了什么适合老人吃的好菜好汤,就端一份去4-5,但徐婆婆性情大变,不仅不允许别人进屋,还将别人好心端来的食物打翻。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去4-5了,小孩子“童言无忌”,将徐婆婆称之为“老巫婆”。

    这位苦命的老妇,很可能是巫震将黄牟泉的尸体搬离第一现场的唯一一位目击者。

    萧遇安拿着从社区医院调出的徐婆婆体检报告,捋出了一种可能。

    老人听力不佳,腿脚也不太方便,视力倒是还不错。

    明恕从徐婆婆的反应与门上那条新加的安全链判断出,徐婆婆看到了4-1的异状。

    但看的前提条件是,徐婆婆像4-6的住户一样,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可显然,凭徐婆婆的听力条件,根本不足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也不可能是徐婆婆当时正好从外面回来。

    上一次到坎子九巷时,萧遇安就已经注意到,4-5的门上并没有猫眼。

    那徐婆婆是怎么在外界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

    张一柯曾在开发监控设备的企业工作,给自己的母亲装一个难以被发现的微型摄像头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徐婆婆不仅是重要人证,手上还可能握有更加关键的视频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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